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一樁神秘案件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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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特塞爾太太一直心亂如麻,她想把一盤菜給西默茲弟弟吃,卻弄錯了,給了哥哥。 「我就象你們的母親一樣,儘管你們的領帶不同,總是把你們弄錯。我還以為是讓你弟弟吃呢,」她對哥哥說。 「你才不知道你給了他多麼好的東西哩,」弟弟說,臉色變得象死人似的毫無血色,「他當上五天鵝伯爵了。」 可憐的弟弟原來是快快活活的青年,現在要永遠沉淪在悲哀中了,可是他還有氣力支撐著,望著洛朗絲微微一笑,極力抑制著自己極度的遺憾。片刻之間,情人降低到表哥的身分。 「怎麼!女伯爵已經選好了嗎?」老太太叫嚷起來。 「不是我選的,」洛朗絲說,「是命運為我們作出了選擇,你就是命運的工具。」 她把早上的協議說了出來。西默茲哥哥眼看著弟弟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一陣又一陣地只想喊出來:「你娶她吧,我寧願去死!」 等到餐末甜食拿上來的時候,五天鵝的居民聽見有人從花園那面敲飯廳的玻璃窗。奧特塞爾哥哥去開了門,古熱神甫沖了進來,神甫的短褲因為爬花園的圍牆,被鐵絲扯破了。 「趕快逃走!他們來抓你們了!」 「為什麼?」 「我還不知道,可是他們要把你們關進監牢了。」 這些話只引起了在場者的哈哈大笑。 「我們沒有犯過罪,」幾個貴族喊起來。 「不管你們犯過罪沒有,」神甫說,「快騎上馬,奔到邊境去。到了那裡你們再來證明你們沒有犯過罪吧。缺席裁判還可以有辦法補救,對審判決是沒法子補救的,尤其當這個對審判決是根據群眾的狂熱和先入為主的成見作出的時候。你們總記得阿爾萊院長①的話吧?他說:『如果有人告我偷走了巴黎聖母院的塔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走。』」 ①德·阿爾萊指博蒙伯爵,格羅斯布瓦的領主阿希勒三世(1639—1712),曾於一六八九至一七〇一年任最高法院院長,以其睿智及善辭令聞名。 「可是逃走不是等於承認自己有罪了嗎?」西默茲侯爵說。 「不要逃走!……」洛朗絲說。 「總是做些高尚的蠢事,」絕望的神甫說,「如果我現在有天主的權力,我就把你們全都攝走。他們如果發現我在這裡,而且是這副模樣,一定覺得很古怪,這對我和你們都不利,我還是從原來的路回去吧。你們考慮考慮!時間還來得及。你們四面都被包圍了,可是司法人員們還沒有想到分隔本堂神甫住宅的那面中間牆,我就是從那裡進來的。」 可憐的神甫走後幾分鐘,院子裡就響起了一群人的腳步聲,夾雜著憲兵們軍刀的聲響,飯廳裡聽得清清楚楚。神甫的忠告就跟夏爾熱伯夫侯爵的忠告一樣,沒有發生效力。 西默茲弟弟用傷感的聲調轉向洛朗絲說:「我們兄弟兩人共生完全違反自然規律,我們的愛情也違反自然規律。這件不自然的事博得了你的歡心。也許是因為所有孿生子的生命——象我們的一樣——都不符合自然規律吧,所以孿生兄弟都是不幸的。就拿我們來說吧,你瞧厄運多麼固執地追逐著我們。你的決定,現在命裡註定又要推遲執行了。」 洛朗絲目瞪口呆,只聽陪審團主席所說的一番不祥的話在她耳邊嗡嗡作響: 「以皇上和法律的名義,我逮捕保爾-瑪麗和瑪麗-保爾·西默茲,逮捕阿德裡安和羅貝爾·德·奧特塞爾。」接著他指著幾個被告身上的污泥對隨從人等加上一句:「這幾位先生不會否認他們今天騎馬騎了好半天吧?」 「你控告他們什麼罪名?」五天鵝小姐傲慢地問。 「你不逮捕這位小姐嗎?」吉蓋問。 「我讓她交保釋放,等到充分研究了控告她的罪名再說。」 古拉爾願意作保,他只要求女伯爵保證不私自逃走就行。 洛朗絲向這個過去西默茲公館管獵犬的僕人閃電似的投過充滿輕蔑的一瞥,這樣一來就使得古拉爾從今以後變成了她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行眼淚從她的眼裡流出,這是極端憤怒的眼淚,說明她的內心已經變成一個悲痛的地獄。四個貴族十分嚴肅地互相望了一眼,呆在那裡動也不動。奧特塞爾先生和太太擔心四個貴族和洛朗絲又瞞著他們做了什麼事,不覺驚愕到難以名狀的地步。作為父母,他們為兩個兒子擔驚受怕,經過千辛萬苦才得以使他們回來,現在眼看又要被奪走了,他們象被釘在椅子上一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德·奧特塞爾先生,我得請求你為我作保嗎?」洛朗絲大聲喊了一句,立刻把她過去的監護人驚醒,在他聽來,這喊聲就仿佛最後審判的清晰而裂人心肺的號角聲一樣。 老頭兒揩掉流下來的眼淚,他明白了一切,用微弱的聲音對他的被監護人說: 「對不起,女伯爵,你知道我是全副身心都為你服務的。」 萊謝諾起初對幾個罪人安安靜靜地坐著吃飯覺得很驚異,後來看見奧特塞爾夫婦吃驚的表情和洛朗絲的沉思神氣,就又回到當初他們有罪的想法上去。其實洛朗絲是在思索人家對他們設置了怎樣的陷阱。 「各位先生,」萊謝諾彬彬有禮地說,「你們都是有教養的人,不會進行無謂的抵抗;請你們四位跟著我到馬廄去,我們必須當著你們的面把你們坐騎的馬蹄鐵取下來,這些馬蹄鐵是本案的重要證物,也許能證明你們無罪或有罪。小姐,你也來吧?……」 五天鵝的鐵匠同他的學徒被萊謝諾作為專家請來,他們在馬廄裡進行工作的時候,治安法官帶來了戈塔爾和米許。 把每一匹馬的馬蹄鐵都拆下來,做上記號放在一處,以便同花園裡留下的馬蹄印核對,這花了很長時間。這時候萊謝諾知道皮古已經到來,就留下憲兵們看守被告,自己回到飯廳裡來口授筆錄;治安法官指給他看米許衣服上的污點,向他敘述了逮捕時的情況。 「他們一定是殺掉了上議員,然後把屍首砌在牆壁裡面了,」皮古最後作出結論對萊謝諾說。 「現在,我害怕的確是這樣,」陪審團主席回答。他轉過來問戈塔爾:「你把灰泥搬到哪裡去?」 戈塔爾哭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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