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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生活場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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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版序言① (1830) 肯定有一些母親曾受到沒有任何學究氣的扎實教育,這種教育既排除偏見又不致破壞她們女性的魅力。她們會不會將這些課本放在自己女兒面前呢?……作者大膽地抱著這樣的希望。真實的風俗圖景,如今各個家庭都諱莫如深,觀察家有時也難於參透。如果作者有時如實描繪,而善良的人們並不加以譴責,他也就萬分榮幸了。他想過,用一根柳枝給生活的危險地段作個記號,就象船員給盧瓦爾河上的險灘做出記號那樣,比起將它留給沒有經驗的眼睛,任他們視而不見,豈不謹慎得多! ①本序言位於一八三〇年四月瑪門-德洛奈書屋出版的「私人生活場景」初版第一卷卷首。 但是,為什麼作者向沙龍人士請求寬恕呢?發表這部作品,他只是將上流社會給予他的東西還給社會而已。是否因為他曾試圖忠實地描繪婚前或婚後的事件,所以人家會不許那些註定有一天要在社會舞臺上出現的年輕人看這本書呢?那麼,將他們某一日會裝飾美麗的舞臺的帷幕提前向他們掀起,是不是一樁罪過呢? 作者實在不明白,母親將必然要對女兒進行的教育推遲一年到二年究竟有什麼好處。母親幾乎總是將毫無自衛能力的女兒推進暴風雨中,任憑女兒自己慢慢地借助于暴風雨的光亮來明白事理。 那些庸人直到如今仍給婦女看那些愚蠢透頂的書籍。而本著作是作者懷著對那些書籍的深仇大恨來寫就的。作者是否滿足了當前的要求和他本人宏偉計劃的要求了呢?……這個問題,可就不該由他來解答了。說不定人們會把他授予前人的那個形容詞回敬給他。他懂得,在文壇上,不成功便是死亡。「Vaevictis!」①這句話,原則上是公眾有權對藝術家說的。 ①拉丁文:敗者活該! 請允許作者只在這裡發表一個純屬個人的感想。他知道某些人會責備他常常在表面上看來完全多餘的一些細節上著墨太多。他知道,指責他幼稚的饒舌也輕而易舉。他的畫常常具有荷蘭畫派構圖的所有缺點,而不具備其優點。但是作者可以道歉說,他的書是準備送給比那些無能批評家更純樸,不象他們那麼麻木不仁,不象他們那麼有教養卻又比他們更寬宏大量的人看的。 初版跋 (1830) 一位作者打了一個非常風趣的比方,說有的人已經向小圈子的人告別完畢,又回到客廳裡去尋找自己的手杖。作者甘冒蹈此覆轍的危險,斗膽再談談自己,好象不曾在卷首寫下了四頁文字一樣。 《阿那托爾》是一位女性所寫的最優美作品之一,她肯定受到安克巴爾德女士①的啟發。作者在讀這本書時,覺得在三行文字裡找到了《蘇鎮舞會》的主題。②作者聲明,說他本場景的想法是由於閱讀了蓋依夫人的美妙小說,他毫不反感。但是他要補充一句,不巧他最近才讀到《阿那托爾》,其時他的場景已經寫就。 ①安克巴爾德女士(1753—1821),英國女演員、文人,其最著名的作品是《簡單的故事》,據說這部作品使夏洛蒂·勃朗特獲得了寫作《簡·愛》的靈感。 ②莎菲·蓋依夫人的《阿那托爾》發表於一八一五年。巴爾札克專家巴爾戴什在《阿那托爾》中找到了那「三行文字」:「請用對V夫人的回憶來使你的遺憾之情平靜下來吧!V夫人一次住在旅店裡,旅店失火,她被一位美男救出。她愛他愛得發了瘋。有一天她到裡昂的一家店鋪裡去買緞子長裙裙料,見她的救命恩人正和藹可親地給顧客看料子。假如沒有這件事,那個男子很可能成為她一生中愛戀的對象。」 既然作者如此敏感,而且提防著批評界,就不應該用以上罪名去譴責他。 某些人士與樂趣為敵,只求標新立異,導致我們的文學追求離奇,越出了我國語言的明快和自然一直強加于文學的界限。他們責備作者在其第一部作品(《最後一個舒昂黨人或一八〇〇年的布列塔尼》)中模仿一部已經出版的虛構故事。①作者不接受這種毫無根據的批評。他對文壇上的遊手好閒之士煞費苦心在新作品與老作品之間尋找相似之處極為蔑視,認為在這裡記下他的這一看法,並非無益。 天才的特徵無疑是創造。但是,在各種花樣已經翻盡,各種情景都已用濫,心思已經挖空的今天,作者堅信今後只有細節才能構成人們不準確地稱之為「小說」的作品的價值。 ①可能是指梅裡美一八二五年發表的劇本《西班牙人在丹麥》。 如果作者有空閒繼續幹瑪塔納絮斯博士那一行,他大概會輕而易舉地證明,在拜倫爵士和瓦爾特·司各特老爺的作品中,最初的念頭屬他們自己的為數極少,布瓦洛《詩藝》中引的詩也並非出自他自己的手筆。 此外,他認為,著手描繪歷史時代並尋找新的虛構故事以自娛,這是賦予畫框比畫面本身更大的重要性。對於能集這兩個優點於一身的人,他非常佩服,並且祝願他們常常得到圓滿成果。 作者將此跋補入卷尾,似不夠謙虛,但既給予它此等不重要的地位,相信已能得到寬恕。何況他確信人們也許不會看這篇跋,甚至有關的人也不會讀它。 《私人生活場景》 (《三十歲的女人》)出版說明① (1832) ①本篇放在「私人生活場景」第二版第四卷的卷首,本來署以出版者的名字。很可能這篇出版說明受到巴爾札克啟發,說不定是由巴爾札克本人起草。這一卷包括五個短篇,構成現在的《三十歲的女人》。 我曾請作者將這最後一卷冠以《女性生活剪影》的標題,因為我覺得在組成這卷書的五個小故事的總體和特點之中,有一條主線,是同一個人物化成不同的姓名出現,是同一個生平從頭到尾,而且以偉大的品德教育為宗旨表現出來。 但是,要麼是作者不願意懷疑他一直為之寫作的優秀讀者,要麼他有更具藝術家氣質的想法,他根本不打算將這篇故事的效果統一起來,要麼他覺得自己最初的想法在一片模糊的外層下,已經充分地揭示了出來或者更富有詩意,他拒絕接受我的商業性改善方案,只留給我公佈這一按語的權利。 這個按語給予每個人以按自己的意願理解作品的自由。 瑪門-德洛奈 《私人生活場景》序言① (1834) 不只一個人詢問,是否《約會》、《三十歲的女人》、《上帝的旨意》、《兩次相遇》和《贖罪》②中的女主人公雖然姓名不同,實際上是一個人。作者對這些問題未能作出任何答覆。 ①此序言放在「私人生活場景」第三版(貝歇書屋版)第四卷的卷首。此卷題名《同一個故事》,一八四二年《同一個故事》的標題改為《三十歲的女人》。 ②這是一八三二年瑪門-德洛奈書屋再版「私人生活場景」時所收入的五個短篇的題目。到一八四二年收入菲訥版《人間喜劇》時,《約會》改為作為第一部分的《最初的失誤》,作為第二部分的《埋藏心底的痛苦》是一八三四年貝歇書屋版時即已增加上去的,《三十歲的女人》改為《時年三十歲》作為第三部分,下面兩篇不變,成為第四、第五部分,《贖罪》改為《一個有罪的母親的晚年》。 可能作者的思想已在彙集這幾個不同場景的總題目中表達了出來。可以說貫穿在組成《同一個故事》的六個場景裡的人物,不是一個形象,而是一個思想。在書中,這個思想的裝束越是不同,越能說明作者的意圖。作者的雄心就是使女性能喚醒自己從朦朧的夢中留下的幾個鮮明印象,從而使夢境與靈魂溝通,就是使生活中分散的回憶蘇醒過來,以便從中得出某些教益。在《約會》與《三十歲的女人》之間本來有一個很大的空白,作者用題為《埋藏心底的痛苦》這新的一節將這個空白填補上了。就是這樣,女性完成的過渡肯定也是不完整的。但是,同樣為所有的人所理解是不可能的事。世界上難道有哪一種宗教沒有千百種矛盾麼?對一個人的微不足道的作品,要求它得到人類團體得不到的垂青,難道不是荒唐麼? 對作者提出的另一種責備,是《兩次相遇》中一位少女突然死去的問題。如果作者有責任比生活中的事件更有邏輯的話,在整部作品中就會有更嚴重的前後不連貫。他在這裡可以說,最重要的決定總是在一瞬間採取的,他想表現一見鍾情的愛如何將整個一生交給了一天的某種想法。但是,為什麼他要試圖用邏輯來解釋本應該用感情來理解的事情呢? 何況,對於沒有抓住《兩次相遇》的內涵的人來說,任何說理要麼是錯的,要麼毫無用處。這個短篇中的成分構成題為《上帝的旨意》的那一片斷,在這一版中,增加了一章,這一章大概能把合法女兒出走的動機更好地表現出來。她對於無情的母親十分仇恨,但她不願指責母親的過錯。這一類的豔情並不象人們以為的那樣罕見。雖然社會生活與肉體生命一樣也有一些表面上看去永恆不變的規律,但你在任何地方也找不到象勒讓德爾的三角學一樣的軀體和心臟。雖然作者無法將這雙重生活的每一無法預料的變化描繪出來,至少應該允許他選擇在他看來最富有詩意的變化。①因此,《兩次相遇》中表面看上去的莫名其妙是可以講得通的。但是在這一場景的深處有一個想法,作者一直藏在內心深處,只有自己知道。這是一樁秘密,在法國,人們可能會對此加以嘲笑,而在德國或在某些女性心靈深處,這樁秘密只會獲得成功。作者今天揭開這樁秘密的面紗,他對批評已經不在乎。在法國,沒有一個人懷著窮根究底的意圖看一本書,於是許多人將會對「沒見過這個」深感驚異。 ①在《同一個故事》序言中,以下文字不存在。是洛旺儒子爵在一八三四年版的一冊書上,在緊接著印成的文字下面,找到了下列各段的作者真跡。 愛倫娜處於那樣的年齡,心靈的純潔使得過失上升到罪惡的高度,良心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苦澀。她背負著殺害弟弟的罪過,被悔恨壓倒。她認為自己與任何人都不般配,在思想中自視為苦役犯的夥伴。她與一個殺人犯結婚,對她來說,是上天的旨意,是命運。如果她再年長六歲,說不定就會嫁一個經紀人,成了當代文明最美麗的裝飾品了。 這一想法是席勒的《威廉·退爾》和《殺人犯》給我的靈感。所以我說它在德國會比在法國更為人所理解。 一八三四年三月二十五日於巴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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