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賽查·皮羅托盛衰記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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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鼎鼎的戈迪薩爾對斐諾說道:「親愛的朋友,寫得好極了。嘿!讓人家瞧瞧咱們是怎麼談科學的!不繞圈子,開門見山,馬上談出要點來。啊!我從心底裡佩服你,這才是切實有用的文章。」 包比諾非常高興,說道:「仿單真妙!」 戈迪薩爾說:「開頭第一句就把望加錫罵倒了。」他威風凜凜的站起來,指手劃腳,象在國會裡演說似的一字一頓地念道: 「你—不能—叫—頭髮—生—長! 「你—不能—把—頭髮—染—色—而—不冒—危—險! 「哈哈!這樣一來,咱們的貨色要銷不出才怪呢!現代的科學居然和古人的習慣完全一致。不管老少,咱們都談得攏。碰到年紀老的人,你就說:『喂!喂!先生,古人、希臘人、羅馬人,都是有道理的,不象大家說的那麼傻!』跟年輕人打交道吧,你就說:『親愛的小弟弟,科學日新月異,又有新發明啦,可見咱們在進步。蒸汽、電報這一類東西不知要發展到什麼地步呢!這油便是根據沃克蘭先生的報告製造的!』咱們把沃克蘭先生向科學院宣讀的報告印上一段,你們看怎麼樣?那才妙呢!好,斐諾,來吃飯。咱們來啃菜根!多喝幾杯香檳,祝賀咱們的小朋友成功!」 作者很謙虛的說道:「我覺得時代變了,不能再用輕浮無聊的筆調來寫仿單。咱們已經進入科學時代,要擺出學者面孔,權威口吻,才能叫大眾信服。」 戈迪薩爾道:「咱們一定要把頭油捧上臺,我腳底癢了,舌頭也癢了。跟頭發有關的商品,我都做了代理人。他們的傭金沒有一家超過三成的,咱們給四成,包你六個月銷十萬瓶。我要把藥房老闆、雜貨店老闆、理髮師,一齊拉過來。他們得了四成傭金,准會把每個主顧的頭擦滿油的。」 三個青年狼吞虎嚥,喝了不知多少酒,想著護髮油美麗的遠景,快樂得飄飄然。 斐諾微笑著說:「這個油會叫人頭暈的。」 凡是跟油、頭髮、腦袋這幾個字諧音雙關的玩意兒,都被戈迪薩爾發揮盡了。三個朋友吃到飯後點心,正在互相乾杯祝賀,哈哈大笑的當兒,大門上的門環又響了,他們居然也聽見了。 包比諾道:「這是我叔叔了。他可能來看我的。」 斐諾道:「叔叔?沒有酒杯怎麼辦呢?」 戈迪薩爾告訴斐諾:「包比諾的叔叔是個預審推事,救過我的命,不能跟他開玩笑。唉!要是你象我這樣差點兒上斷頭臺,去領教那卡擦一聲,馬上跟頭發脫離關係的滋味,」他用手比劃著鍘刀落下來的樣子,「碰到一個清官把你救下來,讓你還能留著脖子在這兒喝香檳,那你一定會記得他,哪怕醉得半死也記得。斐諾,你敢說你將來就用不著包比諾先生嗎?所以要對他鞠幾個躬,多下一些定錢。」 那位公正的預審推事果然向看門女人打聽他侄子的住處。昂賽末一聽出他的聲音,馬上端了一個燭臺去迎接。 法官說了聲:「諸位先生好。」 大名鼎鼎的戈迪薩爾深深鞠了一躬。斐諾醉眼蒙矓的把法官打量了一下,認為他相當飯桶。 法官瞧著房間,一本正經地說道:「嗯,簡陋得很。可是孩子,想要出人頭地,先得從小角兒做起。」 戈迪薩爾對斐諾道:「你聽,多深刻!」 當記者的斐諾回答說:「不過是報紙上的濫調。」 「啊!先生,是你,」法官認出了戈迪薩爾。「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先生,我想盡我一些小小的力量,幫助您親愛的侄兒掙一份家業。我們才把仿單商量好,稿子是這位先生起草的。有關頭髮的文獻,要算他的一篇寫得最好了。」 法官望著斐諾。 戈迪薩爾接下去說:「這一位是安多希·斐諾先生,傑出的青年文學家,常常有高深的政論和小戲院的劇評在官方報紙上發表。他本來是位政治家,現在快成為作家了。」 斐諾扯了扯戈迪薩爾的衣擺。 法官聽了,才明白飯桌上為什麼杯盤狼藉,覺得在這個情形之下擺酒作樂也還情有可原。他說:「好吧,孩子們,」又回頭吩咐包比諾:「你去換衣服,咱們一同上皮羅托先生家,我有事找他去。你跟他兩人應當簽一份合夥契約,我已經把稿子細細研究過了。既然你制油的作坊在神廟街,皮羅托就應當和你訂一份工場的租賃合同,他也可以派代表參加你的工作。手續辦齊了,將來不會有爭論。昂賽末,你這裡牆壁潮濕得很,靠床應當掛些草席。」 戈迪薩爾哈腰曲背地搶著說:「法官先生,對不起打斷您的話,我們今天自己動手糊了紙……還……還沒有幹。」 法官說:「你們知道省錢,好得很。」 戈迪薩爾湊著斐諾的耳朵說道:「我的朋友包比諾是個規矩人,他跟他叔叔走了;咱們找老相好去吧。」 斐諾把背心口袋翻給戈迪薩爾看,被包比諾瞧見了,馬上塞了二十法郎給仿單的作者。法官雇的車子停在街口上,便帶著侄兒上皮羅托家。 他們倆到的時候,皮勒羅、拉貢夫婦和羅甘,正在玩波士頓。賽查麗納在拉貢太太旁邊繡頭巾,昂賽末一進來,她就顯得很高興。羅甘坐在拉貢太太對面,看見賽查麗納的表情,立刻向幫辦使了個眼色,叫他注意那姑娘的臉紅得象石榴一般。 大家招呼過了,法官向皮羅托說明來意,皮羅托道:「哦,今天真是立文書的日子了。」 賽查、昂賽末、法官包比諾,走上三樓,到花粉商的臨時臥房去討論法官起草的租約和合夥文書。皮羅托同意把工場的租期定為十八年,跟五鑽石街店房的租期一樣。這點兒小枝節好象無關重要,後來對皮羅托卻大有用處。賽查和法官重新回到中層。看到屋子裡到處亂七八糟,而且皮羅托向來奉教虔誠,星期天家裡還有匠人做工,法官就很詫異,不免問起緣故;花粉商也巴不得他有此一問。 他說:「先生,雖然你不應酬不交際,我們慶祝領土解放,你也不反對吧?而且還有別的事呢。我們請客也為了慶祝我得到榮譽勳位勳章。」 法官不禁「啊!」的一聲叫起來,他自己還沒有受過勳呢。 「王上給我恩典,賞我勳章,也許是因為我當過裁判……呃,不過是商務裁判;並且替波旁家出過力……」 法官說:「是的。」 「……共和四年正月十三,我在聖羅克的石級上被拿破崙打傷過。」 法官說:「我一定來。要是內人不鬧病,我帶她一起來。」 羅甘臨走,在大門口對他的幫辦說:「格藏德羅,你娶賽查麗納的念頭,我看還是趁早丟開了吧。再過六個星期,你會覺得我這個勸告是不錯的。」 「為什麼?」克羅塔問。 「朋友,皮羅托的跳舞會要花到十萬法郎;他又不聽我的話,拿全部財產做了那筆地產生意。六個星期以後,這些人連飯都沒得吃了。油漆包工盧杜阿的女兒有三十萬陪嫁,你還是娶她吧。我告訴你這話是免得你吃虧。你倘使想接手我的事務所,先付我十萬現款,明天就好成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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