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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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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峽谷裡的大革命 「那麼,西比萊律師先生,」將軍到達艾格莊的第二天向他的管家說道,故意給他加了個稱呼,為了證明他多麼尊重這位前法院書記官的法律知識,「用一句官話來說,我們的處境很嚴重嘍?」 「是的,伯爵先生。」西比萊跟在將軍後面答道。 艾格莊的幸福的莊園主在管家的住宅面前沿著空地邊上西比萊太太栽花的小徑踱方步,這條道的盡頭就是勃龍代筆下那氣派非凡的河渠所滋潤的一望無際的草原。從這裡遠眺可以望見艾格莊的樓閣,同樣,從艾格莊也可以望見管家住宅的側影。 「可是,」將軍接著說,「困難在哪裡呢?跟格拉夫洛兄弟這場官司我是能挺過去的。銀錢上的損失總是可以彌補的。我要把我林木的租約到處張貼,讓大家來競爭,這樣就可以看出真正值多少錢。」 「事情沒那麼簡單,伯爵先生,」西比萊答道,「要是沒有人來承租,您怎麼辦?」 「我自己砍樹,自己賣……」 「您要當木材商嗎?」西比萊說,他看見將軍聳聳肩膀,「我倒也願意。先不說您這兒的事。咱們來看看巴黎怎麼做法。您先得租一片場地,要付錢領營業執照和交稅不說,還要付運費、進城稅、裝卸費、捆紮費……您還行雇一個管賬的……」 「這可辦不到,」將軍給嚇住了,連忙說道,「但是我為什麼會找不到承租人呢?」 「因為伯爵先生在這個地方有仇人……」 「誰呢?」 「首先是戈貝坦先生……」 「就是您接替他位子的那個壞蛋嗎?」 「別這麼大聲,伯爵先生,」西比萊說,「我的廚娘會聽見我們說話的……」 「怎麼,我在自己家裡連講講一個偷我搶我的光棍都不行嗎?」將軍反駁道。 「為了您的安寧,伯爵先生,走遠一點說吧。戈貝坦先生是法耶市的市長。」 「啊,我得為此給法耶市道喜,天雷劈的!這個市管得真好!……」 「請您賞臉好好聽我說,伯爵先生。要知道這事非常嚴重,關係到您的前程。」 「我聽著,咱們坐在這長凳上吧。」 「伯爵先生,您辭退戈貝坦的時候應該給他找個職務,他沒什麼錢……」 「他還沒錢,他每年從這兒偷走兩萬法郎!」 「伯爵先生,我不想為他辯護,」西比萊答道,「我願意看到艾格莊興旺發達,哪怕就是為證明戈貝坦不老實也好;可是我們不要自欺欺人,他是全勃艮第最危險的無賴,而他現在下決心要跟您過不去。」 「怎麼做法呢?」將軍現在擔心起來了。 「您可以看到,巴黎將近三分之一的木材商都得聽他的。他是木材生意的總經紀人,領導著林木的開發、砍伐、守護、漂流、打撈和打捆。他和工人們保持經常聯繫,操縱著價錢。他用了三年的時間建立了現在這個地位,現在象在一個堡壘裡一樣穩坐泰山。他已經成為所有木材商的自己人,他對他們不偏不倚,有活兒大家平分,讓他們利益均沾。現在他們的生意比從前好得多,而且成本比過去每人單獨立賬時要低得多。這樣,他就把競爭推得遠遠的,成為木材招標的絕對主宰。議價招標的王室和政府的砍伐區,現在都歸戈貝坦的木材商了,沒人能跟他們競爭。去年奧克賽地方的馬裡奧特先生在地產管理局長慫恿下想同戈貝坦競爭一下,起先,戈貝坦讓他用平價把林子買了,等到要採伐的時候,阿沃訥的工人漫天要價,弄得馬裡奧特先生只好從奧克賽招工人來,卻讓法耶市的工人把他們揍了一頓。結果聚眾鬧事的頭頭上了輕罪法庭。馬裡奧特先生為這場官司花了許多錢。他擔了跟窮人過不去的惡名不說,還要負擔一切訴訟費用,因為敗訴的一方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跟窮人打官司只能給他們周圍的人帶來仇恨。讓我順便告訴您這句話,因為您得跟全鄉的窮人鬥。故事還沒完。可憐的老好人馬裡奧特大爺把所有的賬算清之後,在這場招標中虧了本。他一切都得付現款,而賣出去的貨卻是分期付款。戈貝坦把交貨期故意拖長到前所未聞的地步,為的是拖垮他。戈貝坦還以低於成本百分之五的價錢出賣木材,這樣就使馬裡奧特的信用受到嚴重損害。總之,直到今天,戈貝坦還追著這可憐的人不放,把他折磨得不但在奧克賽呆不下去,聽說還要離開這個省,這樣對他也好。經過這一下子,所有的產業主都只好長期任木材商宰割,現在價錢都隨他們定,就象巴黎的家具商在市政府議價局自己定價一樣。但是戈貝坦給產業主省了許多麻煩,所以他們也還是有點收穫的。」 「怎麼呢?」將軍說道。 「首先,簡化手續遲早會給有關的人都帶來好處,」西比萊答道,「再說,產業主們的收入有了保障。至於採伐,這是最主要的事,您就等著瞧吧!歸根結底,戈貝坦是林業工人們的老頭子,他工資給得高,總能讓他們幹活兒。工人們的家都在鄉下,那些木材商,或象蘇朗日先生和龍克羅爾先生那樣把自己的利益託付給戈貝坦的產業主,他們的林木就沒給糟蹋,農民只撿枯枝,別的就不動了。」 「戈貝坦這小子倒沒閑著!」將軍叫道。 「他是個驕傲的人,」西比萊答道,「就象他自己說的,他不是艾格莊的總管,而是本省最美好的那一半的總管。他從每個人那裡只拿一點兒,而從二百萬裡頭拿一點兒,每年就有四、五萬的收入。他說,一切賬都由巴黎的壁爐去付。您瞧,這就是您的對頭,將軍!所以,依我說,您還是認輸,跟他和解了吧。您知道,他跟蘇朗日鎮的憲兵隊長蘇德裡,我們布朗吉的鄉長裡谷都勾著呢,村裡的警察都是他的人,所以要鎮壓那些讓您破財的小偷小摸的事兒也是不可能的。特別是近兩年來,您的木材丟得厲害。所以格拉夫洛兄弟是可以打贏官司的,因為他們說,『根據租約的條件,守護林木由您負責;您沒守好,讓我受了損失,請付我損失費』,這是正當的,但這不是打贏官司的理由。」 「那就打官司,豁出去花一大筆錢,買一個一勞永逸。」 「那您可讓戈貝坦樂壞了,」西比萊說。 「怎麼呢?」 「跟格拉夫洛打官司,就等於跟戈貝坦親自交手,因為戈貝坦是他們的代表,」西比萊答道,「他可真想打這場官司,他說過他要能把您拉到最高法院,那才露臉呢。」 「啊,這混蛋!這……」 「要是您想自己經營呢,」西比萊接著說,有意把尖刀在傷口裡轉圈兒,『那您就落到林業工人的手心裡了,他們找您要的就不是木材商的價錢,而是產業主的價錢了。他們會往您身上灌鉛,也就是說,會弄得您象那位善良的馬裡奧特先生一樣,只好賠本賣掉。如果您想招標出租,您決找不到承租人。因為馬裡奧特大爺承租王室和國家的產業都吃了這麼大的虧,誰願意為私人冒這份風險?再說,那位先生到政府機關去報虧損吧?機關裡坐著的就是象您的僕人我在土地登記處時候那樣的人,穿著一件破舊外套,神氣活現地坐在桌子前面看報。他的薪金是一千二百法郎也罷,一萬二千法郎也罷,都不會使他心腸軟一點。代表財政局的就是這樣的人,您跟他去談減稅、寬限嗎?他就會一邊修他的羽毛筆一邊跟您咕嚕咕嚕,您是不受法律保護的,伯爵先生。」 「那怎麼辦呢?」將軍吼叫起來,血都沸騰了,在長凳前面大踏步走來走去。 「伯爵先生,」西比萊殘忍地說,「我現在要跟您說的可不符合我的利益,您得賣了艾格莊,離開這個地方!」 將軍一聽這話,像是讓子彈射中了一樣猛地跳了起來,他以外交家的神氣望著西比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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