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莫黛斯特·米尼翁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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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愛乃斯特便白白巡邏了一番。他不敢到安古維爾去溜達,他將乖乖服從當作是事關自己榮譽的大事,便準備回巴黎去。等車的時候,他寫了一封信。大概第二天弗朗索娃·珂歇能收到這封信,信封上的郵戳是勒阿弗爾。 每星期日,拉圖奈爾夫婦在晚禱後將莫黛斯特送回木屋別墅,然後在那裡用晚飯。所以一等病人覺得好些,他們便上山回安古維爾,比查也陪同他們前來。興高采烈的莫黛斯特這時才打扮得漂漂亮亮。下樓吃晚飯時,她把早晨的化裝、所謂臉上的腫塊都忘個一乾二淨,她哼唱著: 再不沉睡了,我的心! 紫羅蘭已向上帝捧出蘇醒的芬芳。 比查看見莫黛斯特的模樣,不禁有些渾身發顫。在他眼中,莫黛斯特已判若兩人,她的肩上似乎已長出愛情的翅膀,她活象空氣中的女精靈,面頰上透露出歡樂美麗的紅光。 「這支歌,你給譜了那麼好聽的曲子,歌詞是誰寫的呀?」 米尼翁夫人向她女兒問道。 「是卡那利,媽媽,」她回答道,頓時一片紅暈飛上她的面龐,從脖頸直到額頭。 「卡那利!」侏儒高叫起來。莫黛斯特的秘密中他唯一還不知道的事,她的口氣和紅暈已經告訴了他。「他,這個偉大的詩人,也創作小夜曲麼?……」 「他只是寫了一些簡單的詩句,我大著膽子將自己模糊記得的德國曲子套了上去……」 「不,不!」米尼翁夫人接口說道,「這是你創作的曲子,我的女兒!」 莫黛斯特感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紅,便拉著比查走了出去。 她把比查帶到小花園裡。 「你可以給我幫個大忙。」她低聲對比查說,「在我父親帶回來的錢財問題上,杜梅對我母親和我保密。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杜梅以前不是給我爸爸寄去了五十多萬法郎麼?我父親不是那種人,離家四年,才將本錢翻了一番。他乘坐一艘自己買的船回來,光是他給杜梅的一份,就高達六十萬法郎呢!」 「用不著去盤問杜梅,」比查說道,「您是知道的,您父親米尼翁先生走的時候,損失了四百萬。他肯定又把這些賺回來了。可能他將所賺的百分之十給了杜梅。所以,從這位可敬的布列塔尼人自己承認擁有的財產來計算,我的東家和我,我們推測,上校的財富可達六百萬到七百萬……」 「啊,父親!」莫黛斯特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抬眼望天,說道,「你這是給了我兩次生命啊!」 「啊,小姐,」比查說道,「您愛著一個詩人!這一類人可多多少少都有點那喀索斯①的味道!他能好好愛您麼?一個整天忙著遣詞造句的人是很乏味的。小姐,花的種子並不等於花朵,一個詩人並不等於詩意,這兩種情形是差不多的。」 ①那喀索斯是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他只愛自己,什麼人都不愛。愛神阿佛洛狄忒懲罰他,使他迷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最後精疲力盡地跌入水中死去。 「比查,我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男子!」 「小姐,美貌是一層面紗,它常常用來遮掩許多缺點……」 「他是天底下最有天使般心腸的人……」 「但願上帝叫你看准了,」矮子雙手合十說道,「並且使您幸福吧!這個人也和您一樣,可以將冉·比查當一個奴僕使喚。那我不當公證人了,我要投身研究,研究科學……」 「為什麼?」 「咦!小姐,為了給你們帶孩子呀,如果你們肯讓我給孩子們當家庭教師的話……啊,您願意聽我的一個忠告麼!喂,您放手讓我去幹吧!我會深入到這個人的生活和日常習慣中去,探明他是不是善良,是不是愛動怒,是不是脾氣好,他是不是能尊重您——您是值得他尊敬的——,他是否能夠愛情至上,將您置於一切之上,甚至置於他的天才之上……」 「如果我已經愛上了他,瞭解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她天真地說道。 「唉!這倒是真的。」駝背大叫起來。 此刻,在客廳裡,米尼翁夫人正對她的朋友們說: 「今天早晨我的女兒看見她愛的那個人了!」 「大概就是那個穿淺黃色背心、叫你好生奇怪的人吧,拉圖奈爾?」公證人老婆大叫起來,「那個年輕人扣眼上有一小朵漂亮的白玫瑰花……」 「啊!」母親說道,「那是相認的標誌。」 「他還有榮譽勳位團軍官的玫瑰花形徽章。」公證人老婆說道,「這個小夥子可討人喜歡啦!可是咱們一定是搞錯啦! 莫黛斯特根本沒掀開她的面紗,她打扮得難看極了,象個窮女人,而且……」 「而且她聲稱有病,」公證人說道,「可是她剛才把那一堆包頭的玩意兒都摘了,什麼病痛也沒有了……」 「這簡直不可理解!」杜梅大叫大嚷。 「唉!現在看來這事倒是再明顯不過的了,」公證人說道。 「孩子,」等到莫黛斯特身後跟著比查回到客廳以後,米尼翁夫人說道,「你今天早晨在教堂裡沒看見一個年輕人嗎? 他衣著整齊,胸前扣眼上插著一朵白玫瑰,戴著勳章……。 「我看見他了,」比查從每個人的專注神情上看出這是個圈套,他擔心莫黛斯特要中計,便急忙說道,「他叫葛蘭杜,是一個有名的建築師。咱們這城市正就教堂的修普問題和他進行商談呢!他從巴黎來,今天早上我動身到聖阿德雷斯去的時候,見他正在查看教堂的外部。」 「啊!他是個建築師……我說他叫我好生奇怪呢!」矮子的一番話給莫黛斯特爭取了時間,她鎮定下來,說道。 杜梅斜眼看看比查。莫黛斯特已經得到提醒,採取了讓人捉摸不透的態度。這更使杜梅大起疑心。他打算第二天到市政府去問問,是不是人們等待的那位建築師確實在勒阿弗爾露面了。從比查方面說,他對莫黛斯特的前途非常擔心,決定前往巴黎刺探卡那利的情況。 哥本海姆來玩惠斯特。他一在場,便把每個人沸騰的情緒給壓了下去。莫黛斯特懷著迫不及待的心情等待著安排她母親上床就寢的時間到來。她要寫信,她從來是深夜寫信的。 當她確信所有的人都入睡了以後,心中的愛情促使她寫出了下面這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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