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柯內留斯老闆 | 上頁 下頁 |
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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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給我弄點上來。」國王說。 「陛下,您要用我們的麵粉幹什麼?」她害怕得叫起來,國王的威嚴對她全無影響了,所有的人在特別衝動的時候都是這樣的。 「瘋婆子,你想不想執行我們恩主的命令?」柯內留斯叫道,「國王會缺麵粉嗎?」 「您買的是好麵粉呢,」她下樓時嘟嘟囔囔地說,「啊!我的麵粉!」她又返回對國王說:「陛下,難道國王也會想到要看看我的麵粉嗎?」 最後,她提著一隻布口袋進來;自古以來,這種口袋在圖爾一帶用來裝東西到市場上去,或者用來從那裡帶回核桃、水果和麥子。口袋裝了半袋麵粉;管家婆把口袋打開,膽怯地遞給國王看,她對國王投以急遽的、兇狠的目光,老姑娘們仿佛想以這種目光把毒液射向男人。 「一塞蒂雷①要六個銅子呢!」她說。 ①塞蒂雷,古衡量單位。 「沒關係,」國王回答,「把麵粉撒在地板上。特別要注意鋪成均勻的一層,就象下雪那樣。」 老姑娘沒有明白過來。這個建議比世界末日的到來還要使她驚詫。 「陛下!我的麵粉,撒在地上……但是……」 柯內留斯老闆開始隱隱約約猜到國王的意圖,他一把抓過口袋,輕輕地把麵粉撒在地板上。老女人渾身顫抖,她伸著手想奪回口袋;等到她的兄弟把口袋還給她,她長長籲了一口氣就消失不見了。柯內留斯拿了一個拂塵撣子,從房間的一頭開始,把麵粉鋪開,如同一層雪花那樣,他一步步後退,國王跟在後面,對這種做法感到有趣得很。他們退到門口時,路易十一對老人說:「是不是有兩把鑰匙?」 「沒有,陛下。」 國王看了看門的構造,那是由大塊木板和鐵條加固而成的;這件防護器械的各部分最後集結於一個暗鎖上,鎖的鑰匙由柯內留斯掌管。一切都察看過後,路易十一把特裡斯唐叫來,告訴他晚上安插幾個最秘密的哨兵,或者在堤岸桑樹上,或者在附近府邸的承溜旁,並集合整個衛隊,回到普萊西,使人相信他不是在柯內留斯老闆家吃晚飯。然後,他向吝嗇鬼千叮萬囑,要他關嚴窗戶,不要讓一線光亮漏出來,只要準備一頓簡單的晚餐,不要讓人想到他晚上睡在這裡。國王儀仗煊赫地從堤岸上走了,然後又秘密地回來,第三次通過城門,回到高利貸者家裡。一切都這樣安排妥當了,鄰居、城裡和宮裡的人都認為國王興之所至,又回到普萊西,大概要到第二天晚上才到銀器商家進餐。柯內留斯的姐姐在名牌老店裡來買調料,更加證實了這種想法;這店就在綠草地廣場附近,後來又叫博訥廣場,這是因不幸的桑布朗塞(雅克·德·博訥)用意大利運來的宏麗的白色大理石噴泉裝飾首府而得名的。約莫晚上八點左右,國王在他的醫生、柯內留斯和蘇格蘭衛隊長的陪伴下進晚餐,他談笑風生,忘了自己已經病病歪歪,行將就木。這時,外邊萬籟俱寂,行路人,甚至小偷,都會把「凶宅」看作沒人住的地方。 「我希望,」國王微笑著說,「老夥計今晚會被竊,那樣,我的好奇心就可以滿足了。不過,諸位先生,沒有我的命令,明天早上以前,這個房間裡的任何東西都不能拿走,否則就要受到嚴厲懲罰。」 於是,人人都去睡覺了。 第二天早晨,路易十一第一個從他的房間出來,徑直朝柯內留斯藏寶的地方走去;當他看到屋子裡的樓梯和走廊蓋滿了一隻只大腳的腳印時,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小心翼翼,珍惜這些寶貴的印跡,往錢庫的房門走去,發現房門緊閉,沒有任何損傷的痕跡。他研究了腳步行走的方向,可是,腳印越來越模糊不清,終於一點兒痕跡也沒有了,他不能發現小偷是從那兒逃走的。 「啊!老夥計,」國王對柯內留斯嚷道,「小偷真偷得乾淨利索。」 聽到這句話,老布拉班特人的恐懼形之於色,他走出房來。路易十一領著他去看地板上留下的腳印;國王重新察看時,偶然看了看吝嗇鬼的拖鞋,認出地板上印下的許許多多足跡就是這種鞋底,他沒有吭聲,忍著沒笑出聲來,心裡想到那些被吊死的無辜的人。吝嗇鬼急速地奔向他的寶庫。國王要他在已經印上的腳印旁邊踏一個新的腳印,向他證明小偷就是他自己。 「我缺了一串珍珠項鍊。」柯內留斯喊了起來,「這裡面一定有鬼。我沒有從自己房間出來過。」 「我們要儘早查個水落石出!」國王說,銀器商顯然是可以信任的,這使他更加深思起來。 他馬上把監視的哨兵叫到他的房間,詢問他們:「喂,你們夜裡看到什麼啦?」 「啊!陛下,真象一幅幻景!」那軍官說,「銀器商先生象只貓一樣從牆上溜下來,靈活敏捷,乍看我們還以為是個影子。」 「是我!」柯內留斯叫起來,然後,他佇立著,默默無言,好似四肢麻木不動的人一樣。 「你們這些人都出去,」國王對那些弓箭手說,「去告訴孔尼格姆、庫瓦蒂埃、布裡多雷和特裡斯唐先生,他們可以起床到這兒來了。」路易十一冷冷地對布拉班特人說,幸而他沒有在聽:「你早就該被判死刑,說實在的,你至少要被判上十次!」說到這兒,路易十一露出一絲笑容,停了一停。他注意到吝嗇鬼的臉上泛出一片奇異的慘白色,便又說:「不過你放心,你最好還是放點血,不要殺頭!只要給我交出一大筆罰款,你就可以從王法的利爪下解脫出來;如果你不肯至少蓋一座聖母教堂,那麼你就會在來世受盡煎熬。」 「一百二十三萬埃居加上八萬七千埃居,就是一百三十一萬七千埃居,」柯內留斯機械地回答,他已沉浸在計算之中。 「一百三十一萬七千埃居不翼而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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