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家庭的和睦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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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兩個女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蒙柯奈上校那張英俊的臉上。 「如果你願意扮演賣弄風情的女人這種難演的角色,而不想結婚,」公爵夫人和藹地接著說,「那麼,我可憐的孩子,你會比任何女人都懂得如何翻雲覆雨,如何驅散烏雲、平息風暴。不過,我懇求你,永遠別把擾亂旁人家庭的和睦、拆散旁人的家庭、給幸福的女人帶來不幸作為一種樂趣。我曾經扮演過這種危險的角色。咳,我的天哪,為了得到一次自尊心的勝利,常常要坑害好些可憐的賢惠女人(是的,我的朋友,世界上確實有賢惠女人),同時也會給自己樹幾個死敵。 後來我明白了,正如阿爾伯公爵①所說,一條鮭魚勝過一千隻青蛙,可是明白這個道理時已經有點太晚了!確實,真正的愛情給予我們的歡樂,要比我們勾引起來的情欲帶給我們的歡樂多上千倍!嗨,瞧,我這是給你講大道理來了。是的,因為你,我才到這個散發著平民臭味的客廳裡來的。可不是嗎?我剛才還看到幾個演戲的呢。早先,親愛的朋友,這種人只配在小客室裡接待,在大客廳,哼,休想!你幹嗎這麼驚訝地看著我?聽我講呀!你要是想玩弄男人,就去找那些還沒有成家立業、沒有家庭義務要承擔的男人;其他人不會原諒我們所鬧的亂子的,雖然他們從中得到過幸福。這是我從多年的經驗中得出來的準則,你要從中吸取教益。就拿可憐的蘇朗日來說吧,你把他弄得神魂顛倒,一年多來更弄得他如醉如癡,天曉得你用了什麼手腕,可是,你知道你給了他什麼損害嗎?……是害了他一輩子。他結婚兩年半了,一個美麗的女人深深愛著他,他也愛她,可又欺騙了她。這個女人整天在眼淚和極其痛苦的沉默中過日子。蘇朗日有過悔恨的時候,這種悔恨給他的痛苦要比肉體享受給他的甜蜜強烈得多。而你,狡猾的孩子,你又愛上了別人。好吧,你來看看你的成果吧!」老公爵夫人抓住德·沃德勒蒙夫人的手,兩人站起身來。「你瞧,」德·朗薩克夫人望著枝形燈下蒼白而又戰戰兢兢的陌生女人說:「那是我的侄女兒,德·蘇朗日伯爵夫人,今天她終於拗不過我,同意走出臥室,平時她總待在家裡獨自悲傷,即使看著她的小寶寶也不能給她多大的安慰;你看見她了嗎?你覺得她挺可愛,其實她現在已經憔悴了。你想一想,親愛的美人兒,要是讓這張臉映上愛情和幸福的光輝,它會是多麼俊俏。」伯爵夫人默默無言地把頭轉向一邊,看來她正在進行嚴肅的思考。公爵夫人把她一直領到打牌的大廳門口,先往裡面瞧了一眼,好象找什麼人,然後她用一種深沉的嗓音對年輕妖媚的伯爵夫人說:「你再看,那裡是蘇朗日。」 ①阿爾伯公爵(1508—1582),日耳曼皇帝兼西班牙王查理五世(1500—1558)時代的西班牙將軍,以殘酷聞名於世。 伯爵夫人不禁哆嗦了一下:在大廳最幽暗的一個角落,她瞥見了蘇朗日那張蒼白、攣縮的臉。他靠在沙發上,四肢軟癱,頭一動不動,表明他非常痛苦,打牌的人在他面前走來走去,誰也不理會他,好象他已經死了似的。妻子淚流滿面,丈夫陰鬱沮喪,在這個歡樂的晚會上他們倆卻東離西散,猶如一棵樹被雷劈成了兩半;這個畫面對伯爵夫人或許有某種預言的意義。她害怕這就是將來她遭報應的圖景。她的心還不很枯槁,同情和寬容之心還沒有完全泯滅。她用力握了握公爵夫人的手,帶著孩子般的可愛神態向老夫人微微一笑,表示感謝。 「我親愛的孩子,」老夫人在她耳邊說,「從今以後要記著,我們既會吸引也會拒絕男人的愛慕。」 「她是您的了,如果您不是一個傻瓜的話。」這句話是德·朗薩克夫人湊在蒙柯奈上校耳邊說的,而美麗的伯爵夫人在看見蘇朗日那副模樣後,此刻正沉沒在對他的無限同情之中,因為她還相當真誠地愛著他,還想讓他重新得到幸福。她暗暗下了決心,要運用她的魅力對他的無法抗拒的影響,使他回到妻子的身邊。 「啊!我要好好規勸他。」她對德·朗薩克夫人說。 「不用,我的朋友!」公爵夫人急忙說,一面坐回到她的圈椅裡,「你給自己挑選一個好丈夫,而且別讓我的侄子進你的門就行了。甚至別對他作任何友好的表示。相信我吧,孩子,一個女人是不會從別個女人那裡接受自己丈夫的心的。當她想到是她自己重新征服了這顆心時,她會感到百倍的幸福。 我想,我把侄女兒帶到這裡來,就等於給她提供了重新贏得丈夫的溫情的好辦法。我要求於你的,就是去挑逗將軍,不需要你別的幫助了。」 公爵夫人指指審查官的朋友,伯爵夫人微笑了。 「怎麼樣,夫人,您最後打聽到陌生女人的姓名沒有?」只剩下伯爵夫人一人時,男爵不高興地問道。 「打聽到了,」伯爵夫人看著審查官說。 她臉上的表情既狡黠又愉快,那使她的嘴唇和雙頰充滿活力的微笑,那水汪汪的眼睛裡忽閃忽閃的光亮,就象把行路人引上歧途的磷火。馬夏爾自以為仍然為她所愛,便做出一副俏皮的樣子(男人在他們喜歡的女人身邊都愛擺這種姿態),並且神氣地說: 「如果我表示很想知道這個名字,您不會見怪吧?」 「如果出於對您的最後一點情分,我不告訴您,您也不會見怪吧?」德·沃德勒蒙夫人反唇相譏道,「而且我不許您去接近這位年輕太太,否則您會喪命的。」 「夫人,失去您的青睞不是甚於失去生命嗎?」 「馬夏爾,」伯爵夫人正色道,「她是德·蘇朗日伯爵夫人。 她丈夫會崩了您的腦袋的,如果您還長著腦袋的話。」 「哈!哈!」狂妄的審查官笑著反駁道,「蘇朗日上校讓一個從他那兒奪走了您的心的人平安無事地活著,倒反而要為他的妻子動武!真是違反常理!我求求您,讓我和這位夫人跳舞,這樣您可以看到,上校那顆『純潔』的心對您的愛是多麼淡薄。因為,如果上校不喜歡我請他的妻子跳舞,而在這以前卻容忍我把您……」 「可是她愛她丈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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