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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沉思錄之二十四 戰略原則

  查理大公①寫過一篇十分優秀的兵法論文,題目是:《一七九六年戰役中的戰略方針》。我們覺得,這些方針有點象為已出版的詩歌而制訂的詩學理論。今天我們的本事大多了,我們為作品創造規則並為規則創造作品。但是,在拿破崙咄咄逼人的天才面前,古舊的兵法原則又有什麼用呢?拿破崙用新戰術擊破了舊戰術。因此,如果今天你把這位偉大軍事家的教導總結為一套理論,你又怎能保證將來不會再產生另一個拿破崙呢?有關兵法的書除了幾部以外,大都和古代的化學書、物理書命運相同。一切都會改變,只不過有的變在當場,有的變在百年之後罷了。

  我們這部作品的故事概括起來,就是如此。

  只要我們的行動對象是一個沒有活力、沉睡的女人,那麼,把她禁錮在我們編織的羅網之下簡直易如反掌。但一旦她醒來並且掙扎的時候,事情便變得一團糟了。如果丈夫想重溫前述方法的原則,把妻子裹在本書第二部所張的破網之中,他便會象維爾姆塞、馬克、博利厄②一樣。這三個人率軍時停時進,而拿破崙則輕輕繞過他們,用他們的計謀,把他們統統擊敗。

  ①即奧地利大公查理(1771—1847),他曾率領奧國軍隊與拿破崙作戰。

  ②三人均為奧國將軍,拿破崙的手下敗將。

  你妻子就是這樣做的。

  當你們彼此以同樣的謊言向對方隱瞞真情,相互佈置同樣的陷阱時,又怎能知道真情之所在呢?當你們兩人都在同一個圈套中被當場捉住的時候,到底算是誰贏了呢?

  「我的好寶貝,我要出去一趟;我必須到某某夫人家裡去,我已叫人備馬了。你願意和我一道去嗎?得了,行行好,陪陪你妻子吧。」

  你暗自說道:「如果我答應了,准能當場捉住她!她這樣求我無非是希望我拒絕。」於是,你回答她道:「正好我有事要到某某先生那兒去,因為他負責起草一份報告,可能會損害我們某方面的利益,我無論如何要和他談談。然後,我還要去財政部。這樣的安排好極了。」

  「那好,親愛的,你去穿衣服罷,讓塞琳娜給我梳妝。可別讓我久等。」

  幾分鐘後,你已經刮好臉,衣履鮮明地跑回來對她說:

  「親愛的,我準備好了!……」

  可是,一切都發生了變化。突然來了一封信,夫人身體不舒服;衣服不合適;女裁縫來了;如果不是女裁縫,則是你兒子,你的母親。一百個丈夫中有九十九個會高高興興地走了,認為自己的妻子能保住,其實,正是妻子把他們打發走的。

  一個把丈夫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沒有任何經濟問題的合法妻子,會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日夜注視每天都在變化的畫面。她很快便發現自己犯了錯誤,落入了圈套,或者被一種突變打了個措手不及;因此,她會想辦法掉轉這些武器來對付你。

  在社交圈子中有一個男人使你妻子很看不順眼;你妻子受不了他的腔調、舉止、和風趣的談吐。這個人的一切都使她不快,使她難受。她討厭這個人,最好別在她面前提到這個人。她似乎要故意氣你,因為湊巧你最誇讚這個人。你喜歡他的性格,因為他投你所好,所以你妻子認為,你欣賞他純粹出自虛榮的心理。如果你組織舞會、晚會、音樂會,你們幾乎總為他的問題爭論不休,你妻子和你吵,說你強迫她去會見一些她不喜歡的人。

  「先生,至少將來我不會為沒有事先警告你而感到內疚。這個人會給你帶來麻煩。說到評價一個男人,你就相信女人的意見好了。我要奉告你,你所迷戀的這位男爵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你把他領到家裡來,是天大的錯誤。看看你現在,你強迫我去見一張我無法忍受的面孔,我要求你邀請某某先生,你卻不同意,因為你以為我喜歡和他在一起!我承認,他談吐優雅、和藹可親,但怎麼也比不上你。」

  女人戰術的這些難以捉摸的初步手法,加上騙人的手勢、難以置信的狡黠眼神、詭譎的語調、不懷好意,旨在請君入甕的沉默,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便是她們行動的精髓。在這種情況下,很少有丈夫不想佈置一個小小的陷阱。他們會讓那位某某先生和代表他們妻子所厭惡的人物的那位子虛烏有的男爵成為家裡的上賓,希望在這位表面被人愛慕的單身人士身上發現情人的跡象。

  啊!我在這個世界上經常碰到一些年輕人,他們癡情一片,沒頭沒腦,完全被女人的假情假義所迷惑。這些女人不過是拿他們消遣,給丈夫一點刺激,就象以前丈夫給她們刺激一樣!……這些可憐的天真小夥子,一天到晚把時間都花在仔細完成各種跑腿的差事,去訂包廂,騎著馬伴隨他們的所謂情婦的敞篷馬車到布洛涅森林散步。人們公開地把這些女人看作他們的情婦,其實他們連美人的手也沒吻過,但由於自尊心作祟,他們連這些友好的謠言也不敢否認。象做實驗性彌撒的年輕神甫一樣,他們所享受的不過是給人看的愛情,他們是地地道道的愛情編外人員。

  在這種情況下,丈夫往往回家時問看門人:「有人來過嗎?」「男爵先生兩點來看先生,因為只看見夫人,所以他沒上樓,但某某先生現正在夫人屋裡。」你到了屋裡,看見一個年輕的單身男子,儀容俊美,身上灑滿香水,領帶系得十分整齊,風度翩翩,無可挑剔。他對你頗為尊重。你妻子暗暗傾聽他的足音,並總是和他跳舞。只是許多年以後(請參看沉思錄《最後的徵兆》),你才發現某某先生是清白的,有罪的卻是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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