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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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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隔牆有耳 大衛的處境很為難:他女人絕對不准他見呂西安,也不准透露他隱匿的地方;呂西安卻給他寫著怪親熱的信,說要不了幾天就能挽回大局。他聽到音樂的時候,克萊熱小姐一邊和他解釋慶祝會的來由,一邊交給他兩封信。 親愛的,你只當呂西安不在這裡;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腦子裡牢牢的記住一點:我們的安全全靠敵人打聽不出你躲在哪兒。不幸的遭遇使我只相信科布,瑪麗蓉,巴齊訥,而不敢相信我哥哥。唉!可憐呂西安不是以前的那個又天真又溫柔的詩人了。正因為他要過問你的事,大言不慚的說要替我們還債(完全是出於驕傲,告訴你!……),我對他更放心不下。巴黎寄給他一些講究的衣衫,一個漂亮的錢袋,裡頭放著五塊金洋。他把錢交給我我們現在靠此度日。你父親回去了,我們總算少了一個敵人,他是被柏蒂-克洛轟走的。柏蒂-克洛看出老人家的心思,馬上使他斷了念頭,說你今後不同他柏蒂-克洛商量,不會作任何決定;柏蒂-克洛不會讓你們發明的東西出讓,除非拿到三萬法郎補償:先是一萬五給你料清債務,還有一萬五,不論你的發明將來成功還是失敗,都要拿的。我弄不明白柏蒂-克洛到底是怎樣的人。我熱烈擁抱你這個遭難的丈夫。咱們的小呂西安身體不壞。看這朵花在風雨飄搖中長大,臉色一天天的紅潤,我說不出是什麼感想!母親照常禱告上帝,她和我一樣熱烈的擁抱你。 你的 夏娃。 柏蒂-克洛和庫安泰弟兄怕老賽夏那種鄉下人的狡猾,打發他走了。老頭兒也要收割葡萄,不能不回馬薩克。 附在夏娃信內還有呂西安的一封信,措辭是這樣的: 親愛的大衛,一切順利。我從頭到腳武裝起來了;今天去上陣,兩天以內可以大有進展。等你恢復了自由,為我欠的債還清了,我將要多麼高興的擁抱你!妹子和母親至今防著我,使我精神上大受傷害,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不是早知道你躲在巴齊訥家嗎?她上我們家來一次,就有你的消息和你給我的覆信。當然,妹子只能依靠她工場裡的朋友。今天我跟你離得很近,可惜你不能出席他們歡迎我的宴會。昂古萊姆人的虛榮心讓我得到一次小小的勝利,那是不多幾天就要被人遺忘的;只有你對這件事情感到的快樂,才是真正從心坎裡來的快樂。總之,在我心目中,能夠做你的弟弟比世界上所有的榮譽更寶貴。再過幾天,你就能完全原諒我了。 呂西安。 大衛的心被這兩股相反的力量猛烈的拉扯,雖然力量的強弱並不相等,因為他熱愛妻子,而對呂西安的友情已經減少幾分敬意。可是我們孤獨的時候,感情的力量可以大起變化。一個人幽居獨處,再象大衛那樣一心一意想著自己的事,很容易向某些念頭屈服,不比在正常的環境中有所依傍,能夠抗拒。大衛聽著那意想不到的歡迎會的軍樂,念著呂西安的信,信中又象他預料的一樣,提到沒有大衛參加,多麼遺憾的話,不禁深深的感動。天性溫柔的人抵抗不了這一類小小的感情作用,他們以己度人,認為那些作用對別人也同樣重要。滿滿的一杯水,怎麼能不流出一滴來呢?……因此到半夜裡,巴齊訥多方勸阻也沒法攔著大衛不去看呂西安。 他和巴齊訥說:「這個時候昂古萊姆街上沒有人了,沒有人看見我,沒有人能在夜裡把我逮捕;就算被人撞見,我還可以用科布的辦法回到這兒。況且我好久沒看見我的女人和孩子了。」 這些理由都還說得過去,巴齊訥只得讓步,答應大衛出門。呂西安正在同柏蒂-克洛告別,大衛叫了聲:「呂西安!」兩個朋友便流著眼淚擁抱了。這個情景在一生中是難得遇到的。呂西安這才體會到那種顛撲不破的友誼多麼熱烈,他過去非但不加重視,而且還辜負這友誼。大衛一心要原諒呂西安。高尚慷慨的發明家尤其想囑咐呂西安,掃除兄妹之間的隔閡。他只顧考慮這些感情方面的事,再也想不到欠債未還的種種危險。 柏蒂-克洛對他的當事人說:「回家吧,既然冒冒失失走了出來,至少得利用一下,去看看你的太太跟孩子。別給人瞧見!」 柏蒂-克洛獨自留在廣場上,自言自語道:「可惜賽裡澤不在這兒!……」 廣場上如今矗立著莊嚴的法院,當時廣場四周還搭著木板;柏蒂-克洛沿著板牆說話,不防背後一塊板上有彈指的聲音,好象用手指頭敲門。 「我在這兒啊,」兩塊沒有拼緊的木板中間傳出賽裡澤的聲音。「我看著大衛從烏莫出來。他躲的地方,我早已猜到幾分,現在證實了,我知道上哪兒去抓他。不過先要知道呂西安有什麼打算,才好做圈套。不料你叫他們進去了。你留在這兒。等大衛和呂西安出來,你把他們帶到我近邊;他們只道四下無人,准會說出幾句話來給我聽到。」 「你真是個魔鬼!」柏蒂-克洛輕輕的說。 賽裡澤道:「我要得到你答應我的好處,怎麼會不賣力呢?」 柏蒂-克洛離開板牆,在桑樹廣場上溜達。大衛一家正在臥房裡相會。柏蒂-克洛望著他們的窗子,想著前途,鼓勵自己;如今他靠著賽裡澤的聰明,可以使出最後一著棋子了。象柏蒂-克洛這等奸詐陰險的人,看透人心的變化,爭權奪利的手段,從來不貪圖眼前的好處而受騙,也不輕信人家的情分。他先是不大相信庫安泰,所以留好地步,萬一親事不成而沒法指責長子庫安泰欺騙的話,可以叫庫安泰不得安寧。自從在巴日東府上得手以後,柏蒂-克洛倒是公平交易了。早先的陰謀非但變為無用,還對他覬覦的政治地位大有妨礙。我們且補敘一下,他的進身之階原來是如何安排的。迦訥拉克和幾個實力雄厚的商人,在烏莫鎮上組織一個自由黨的核心,靠著生意上的往來,同反政府派的一些領袖拉上關係。路易十八病重的時期答應讓維萊勒組閣,反對派的策略便跟著改變;從拿破崙去世之後,他們已經放棄武裝叛變的冒險手段。當時自由黨正在各省各府組織一股合法的對抗勢力,預備用控制選舉,說服群眾的方法達到目的。昂古萊姆的下城素來受上城的貴族壓制,柏蒂-克洛既是激烈的自由黨,又是烏莫出身的子弟,當然做了下城反對派的發起人,首腦和秘密顧問。他第一個指出,夏朗德省的報紙讓庫安泰弟兄操縱是危險的,反對派在本省應當有一份機關報,免得落在別的城市後面。 柏蒂-克洛說:「咱們不妨各人拿出五百法郎交給迦訥拉克,給他湊成兩萬多法郎盤進賽夏的鋪子,咱們替老闆墊了款子,就能支配印刷所了。」 代理人要在庫安泰和賽夏面前鞏固他兩面派的地位,勸自由黨接受了他的意見。他自然看中賽裡澤這樣一個小人,預備叫他做反對派的死黨。 他告訴賽夏的前任監工:「你要能打聽出你老東家的下落,把他交在我手裡,我們借給你兩萬法郎買他的印刷所,說不定再要辦一份報,叫你當老闆。你好好的去幹吧。」 柏蒂-克洛覺得賽裡澤這種人幹起事來,比無論哪個執達員都更有把握,所以早就向長子庫安泰保證,逮捕賽夏決無問題。等到柏蒂-克洛一心想當法官,知道日後不能不脫離自由黨的時候,烏莫的人心已經受他煽動,盤進印刷所的資本也有了著落;柏蒂-克洛便決意把事情撂下,聽其自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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