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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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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特拉爾是咱們同道,他不會給他自己的老行當抹黑的,」羊腿子答道,「好啦,米特拉爾,這可就咱們三個人知道啊,」他在前執達吏的耳邊悄聲說:「我們剛買了一批債券,要靠債務清算委員會才能得到承認。」 「那你們可能損失什麼呢?」米特拉爾問道。 「什麼也不損失,」高布賽克說。 「我們自己不出面,」羊腿子說,「用的是薩瑪農的名義。」 「聽我說,羊腿子,」米特拉爾說,「這麼大冷天,您的侄孫女還在外面等著呢。我三句話您就懂了。你們二位之中有一位必須馬上給法萊克斯匯去二十五萬法郎的無息貸款;他現在正在離巴黎三十裡地的地方向前趕路呢,下一站的驛車都定好了。」 「真有這麼回事兒?」高布賽克說。 「他上哪兒去?」羊腿子叫道。 「他上德·呂蔔克斯那塊出色的地裡去,」米特拉爾說,「他熟悉那地方,他要用二十五萬法郎把德·呂蔔克斯那間小房子周圍的好地買下來,價錢是值的。必須在九天之內過完法律登記手續,(別忘了這一點)德·呂蔔克斯多了這一小塊產業,就可以繳一千法郎的稅了。於是,德·呂蔔克斯就有資格進入選民團,封為伯爵,要什麼有什麼!你們知道哪個議員剛下臺嗎?」 兩個守財奴點點頭表示知道。 「德·呂蔔克斯想當議員想得砍掉一條腿都情願。」米特拉爾接著說,「但是他想要那張地契歸在他的名下,我們就給他看,當然是讓他用我們的貸款買過去,並用那塊地作抵押,保留賣主的替代權。(啊,啊,現在你們明白了吧?)我們先得給包杜阿耶把位子要過來,然後把德·呂蔔克斯交給你們!法萊克斯留在家鄉籌備選舉事宜,所以在整個選舉期間法萊克斯都替你們盯著德·呂蔔克斯。那是本區的選舉,大部分人都是法萊克斯的朋友。這事有法萊克斯在內吧?羊腿子大伯!」 「也有米特拉爾在內,」梅蒂維埃說,「幹得好。」 「就這樣吧,」羊腿子說,「不是嗎,高布賽克?法萊克斯給我們簽一張等價票據,然後把抵押券放在他的名下;在必要的時候我們就去找德·呂蔔克斯。」 「可我們呢?我們可就被盜了。」 「啊,大伯,」米特拉爾說,「我想知道是誰偷你們。」 「我們只能自己偷自己!」羊腿子答道。「我們以百分之六十的折扣買下了德·呂蔔克斯所有債戶的債券,而且自信幹得不錯。」 「你們可以要他拿那塊地作抵押,還可以用利息套住他!」 米特拉爾說。 「倒也可以。」高布賽克說。 羊腿子比多跟高布賽克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色之後走到咖啡館門口去。 「伊麗莎白,走你的路吧!」他向他侄孫女說,「我們一定給你男人撐腰,不過,要周到點兒,別疏忽了。這個頭開得不錯,真鬼!放手幹吧,你叔爺我佩服你!……」 他高興地拍拍她的手。 米特拉爾說:「梅蒂維埃和夏布瓦梭還可以幫我們一把;讓他們今晚到一個反對黨的報館去,趁熱打鐵,抓住部裡那篇文章再來一篇。小姑娘,你一個人回去吧,我不想得罪這兩個老鸕鷀。」 於是他又進了咖啡館。 當這個執達吏走過去時,貼現商羊腿子對他說:「明天,跟稅務局長說一句話,這筆款子就到目的地了。咱們朋友家裡就會有一張他簽出的十萬埃居的支票。」 第二天,一家自由派報紙的大批訂戶在「巴黎要聞」欄中讀到一篇加花邊的文章。這是梅蒂維埃和夏布瓦梭下令塞進去的。他們是兩家報紙的股東,而且是書籍、印刷機和紙的貼現商,沒有一個編輯敢拒絕他們的任何要求。 文章如下: 昨日《政府機關報》顯然暗示,包杜阿耶先生將繼拉比亞迪埃男爵之位。包杜阿耶先生為巴黎居民最繁茂之市區中最孚眾望的公民之一,其仁愛慈善與篤信宗教皆人所共知。《機關報》本當論述其才幹,卻僅著重宣揚其虔誠。固然,包杜阿耶先生比之任何貴胄決無絲毫遜色,但該報可曾想到,當其大肆宣揚包杜阿耶先生出身布爾喬亞世家之時,即等於指出排斥其作為候補人之理由①?真乃假仁假義!先置人於死地而後又撫愛備至,是其慣技。任命包杜阿耶意味著尊崇中產階級之品德、才幹,為我報一貫維護之主張,雖常遭失敗,未嘗稍渝。該項任命可謂公正、明智之舉,故政府必不容其實現。教會報紙此次較其主子高明;必遭訓斥。 ①《政府機關報》為保王派報紙,其立場本當維護閥閱門第,但在其文中宣揚包杜阿耶為布爾喬亞世家,按邏輯應反對其作候選人,故雲。 老奸巨滑的德·呂蔔克斯一覺醒來,回味著昨夜,星期五,在拉布丹夫人家晚宴後離開時的情景:時已半夜,拉布丹夫人站在布豐公館的樓梯上,光豔照人,向德·岡夫人(菲爾米亞尼夫人剛結婚)伸過胳膊去;那時,她同他交換的最後的眼神始終在他腦際縈回,他的報復之心與其說平靜下來,毋寧說是又油然而生。 「我得先原諒拉布丹,使他安心,以後再抓住他;目前,如果他得不到那個位子,我就得放棄一個可能成為政治上飛黃騰達的寶貴工具的女人;她無所不曉,敢作敢為;而且,這樣一來,我就沒法比大臣先知道拉布丹的計劃了。來吧,親愛的德·呂蔔克斯,要為你的賽萊斯蒂娜去征服一切!伯爵夫人,您噘嘴也白搭,您反正得請拉布丹夫人參加您家的首次小聚會。」 德·呂蔔克斯是這樣一種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情欲,可以暫時把復仇之思埋在心頭。現在他決心已定,要讓拉布丹得到任命。 「親愛的上司,我要向您證明,我有資格在您的外交界的苦役場裡得到一個肥缺。」他坐到辦公室打開報紙時自言自語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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