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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煩惱中之煩惱

  箴言

  煩惱又附帶著煩惱。

  例子

  人們對胸痛眾說紛紜,但都認為是一種疾病;然而,與這裡談到的病痛,與重新煥發的夫妻之樂象鋼琴琴槌一般隨時掀起的病痛相比,胸痛又算不上什麼了。這裡談到的病痛是一種象針紮一般的煩惱,這種煩惱只是在年輕妻子的羞怯被難以避免的平等權利所代替時才開始頻繁起來,而這種平等權利又正在吞噬著各個家庭和整個法國。真是什麼季節都有自己的煩惱啊!……

  卡羅琳娜花了一個禮拜的功夫來記錄先生的外出情況,她發現丈夫每天有七個小時不在她的身邊。一天,阿道爾夫象一位得到喝彩的演員似的快快活活地回家來了,他瞥見卡羅琳娜臉上有一層薄薄的冰霜。卡羅琳娜看見他已注意到自己的冷淡,便裝出一副友好的神氣,不過這非常熟悉的表情足以使一個男人在心裡罵起娘來。她說:「這麼說,你今天事情很多囉,我的朋友?」

  「是的,很多!」

  「你坐的是有篷的輕便馬車?」

  「對,花了七法郎……」

  「和你打交道的人你都見到啦?」

  「是的,凡是我約過的……」

  「你什麼時候寫信給他們的呢?你的墨水瓶已經幹了,象漆似的。我要寫字,可是我花了足足一小時才把墨汁泡成稠泥一樣的東西,足可以用來給寄往印度的包裹作標記。」

  到此,任何丈夫都會偷偷瞟妻子一眼。

  「我好象是在巴黎給他們寫的信……」

  「究竟是什麼生意,阿道爾夫?……」

  「你沒聽說過這筆生意?……要我告訴你嗎?……首先是紹蒙泰勒那筆生意……」

  「我一直以為紹蒙泰勒在瑞士……」

  「他難道沒有代理人,訴訟代理人?……」

  「你只做過生意?……」」卡羅琳娜打斷阿道爾夫的話說道。

  她毫不含糊地白了他一眼,這眼光仿佛一把利劍,出其不意地直插她丈夫的心窩。

  「你認為我做了什麼呢?……造假幣,欠債,織壁毯?……」

  「我哪兒知道,我打一開始就猜不出來!你對我說了上百次:我太傻了!」

  「好哇,你竟歪曲一個表示親熱的字眼。哦!這就是女人!」

  「你和他們談成了些什麼嗎?」她說話時裝出一副對生意頗感興趣的神氣。

  「沒有,什麼也沒有……」

  「你見了多少人?」

  「十一個,還不算在大街上散步的人。」

  「瞧你在怎樣回答我呀!」

  「你也這樣,你問我話時好象你干預審法官這行當已幹了十年似的。」

  「那好吧,對我說說今天你是怎麼過的,這准能讓我感興趣。你既在家裡就應該考慮考慮讓我快活的事!你成天把我一個人撇在這裡,我煩透了。」

  「你要我講生意上的事逗你樂?……」

  「過去,你什麼都告訴我……」

  這友好的責備掩蓋了卡羅琳娜想得到有關阿道爾夫隱瞞嚴重事實的某種確證的心理。於是阿道爾夫開始講述這一天的經歷。卡羅琳娜裝出一副表演得相當精彩的心不在焉的神氣,表示她並沒有聽他說話。

  「可是你方才還對我說,」卡羅琳娜見阿道爾夫說不清楚時大叫道,「你乘有篷輕便馬車花了七法郎,現在怎麼又說乘的是出租馬車呢?那一定是按小時付錢的囉?這麼說,你是坐出租馬車做買賣的?」她用嘲弄的口吻說。

  「我為什麼就不能坐出租馬車呢?」阿道爾夫問,同時又繼續講起他的故事來。

  「你沒去過德·菲什塔米奈太太家?」她在您已亂了套什麼也說不清道不明時,竟無禮地插進來打斷您的話。

  「我為什麼去她那裡?」

  「我高興你去,我想知道她的客廳是否裝修完了……」

  「裝修完了。」

  「哦!你是去過了?……」

  「沒有,是地毯商告訴我的。」

  「你認識她的地毯商?」

  「認識。」

  「是誰?」

  「勃拉雄。」

  「那麼你碰見過這個地毯商了?……」

  「是的。」

  「可是你對我說你是坐車去的……」

  「嗨,我的孩子,要坐車,得先去找……」

  「唔!你怕是在出租馬車裡找到他的吧……」

  「誰?」

  「客廳——或者——勃拉雄!好吧,這兩者都同樣可能。」

  「你是不想聽我說話怎麼的?」阿道爾夫叫道。他想,拉長時間去講述過程,這准能麻痹卡羅琳娜的疑心。

  「我聽你說話聽得太久了。瞧,一個鐘頭以來你一直在撒謊,活象個旅行推銷夥計。」

  「我再也不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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