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邦斯舅舅 | 上頁 下頁 |
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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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這位冒失的朋友把送到波爾當村的傳票遞給了施穆克。施穆克接過文書,念了起來,發現自己受到這般對待,不明白法律程序為何這樣愚弄人,因此而受到了致命的一擊。一顆石子堵住了他的心口。多比納一把接過暈倒的施穆克;當時,他們倆正在公證人家的大門下,一輛車子恰好經過,多比納把可憐的德國人抱上車;施穆克得了腦溢血,正經受著巨大的痛苦。音樂家的眼睛已經模糊;可他還有一點力氣,把錢遞給了多比納。腦溢血是初次發作,施穆克沒有馬上死去,可已經無法恢復神志;他什麼也不吃,只做些毫無意識的動作。十天之後,他死了,連哼也沒哼一聲,因為他早已不會說話。生病期間,多比納太太一直照料著他,死後由多比納操辦,無聲無息地葬在了邦斯的旁邊;給這位德國的兒子送葬的,也唯有多比納一人。 弗萊齊埃被任命為治安法官,成了庭長家的知己,深得庭長太太賞識。庭長太太不同意他娶塔巴洛家的女兒,答應一定給這個能幹的男子漢介紹一門比這要強千倍的親事,在她看來,她能買進瑪維爾的草場和莊園靠的是他,而且庭長先生競選獲勝,於一八四六年國會改選時當選為議員,也全靠他出的力。 各位恐怕都想知道本故事主人翁的下落,不幸的是,本故事的許多細節都是再也真實不過的事實,若與作為姊妹篇的上一個故事聯繫起來,足以證明社會的強大動力是人的性格。噢,收藏家,鑒賞家和古董商們,你們全都猜得到,這位主人翁,就是邦斯的收藏品!這裡只需聽一聽博比諾伯爵府上的一場對話就成。不久前,博比諾伯爵向幾位外國人展示了他那套出色的收藏品。 「伯爵先生,」一位高貴的外國人說道,「您可有不少寶物!」 「噢!爵爺,」博比諾伯爵謙恭地說,「就藏畫而言,我可以說不僅在巴黎,而且在歐洲,誰也不敢跟一個不知名的猶太人相比,那人叫埃裡·馬古斯,是個老怪物,是個畫迷王,他搜集的一百多幅畫,收藏家們見了准會垂頭喪氣,放棄收藏。這位富翁死後,法國恐怕要花上七八百萬才能把他的藏畫買過來……至於古董,我的收藏還是相當不錯,值得一提的……」 「可像您這樣的大忙人,當初的家業又是本本分分地置下的,靠經營……」 「經營藥材,」博比諾打斷了對方的話,「您是問為什麼還會繼續擺弄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不,」外國人回答說,「是問您怎麼會有時間去找的?小古董可不會自動落到您手上來的……」 「我公公的收藏原來就有個底子,」博比諾子爵夫人說,「他一向喜歡藝術,喜歡美的創造,可他的寶物中絕大部分是我帶來的!」 「您帶來的,太太?……您這麼年輕!您早就有這種嗜好。」 一位俄國親王說。 俄國人就好模仿,人類的文明病沒有一樣不在他們那兒擴散。在彼得堡,玩古董都玩瘋了,再加上俄羅斯民族天生就有那個膽量,拿雷莫南克的話說,結果把「貨價」抬得比天高,弄得誰也收藏不成。這位親王就是專程來巴黎搜集古董的。 「親王,」子爵夫人說,「這些寶物是一個很喜歡我的舅公傳給我的,他從一八〇五年起,花了四十多年的時間在各國,尤其在意大利,搜集了這些傑作……」 「他的尊姓大名?」爵爺問道。 「邦斯!」卡繆佐庭長回答說。 「那是個很可愛的人,」庭長夫人用甜嘰嘰的聲音說道,「很風趣,很有個性,心腸也好。爵爺,您非常欣賞的那把扇子,原是德·蓬巴杜夫人的,一天上午,他將這把扇子送給了我,還說了句話,妙不可言,請原諒,這話我就不重複了……」 說罷,她看了看女兒。 「請說給我們聽聽,子爵夫人。」俄國親王要求道。 「那句話跟扇子一樣,價值千金!……」子爵夫人答道,她就喜歡這種陳詞濫調,「他對我母親說,邪惡手中物早該回到德善之手爵爺看了看卡繆佐·德·瑪維爾太太,一臉不信的神氣,這神氣對一個如此乾癟的女人來說,實在是極端的恭維。 「他每星期要在我們家吃三四次飯。」她繼續說,「他太喜歡我們了!我們對他也很欣賞;藝術家就樂意跟欣賞他們才氣的人在一起。再說,他就我丈夫這門親戚。不過,當他把遺產傳給德·瑪維爾先生時,德·瑪維爾先生可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伯爵先生不忍心這套收藏被拍賣掉,願意全都買下來;我們也更樂意這樣處理,這些精品,曾給過我們可愛的舅舅多少歡樂,要是眼睜睜看著它們失散,也太對不起他了;當時由埃裡·馬古斯估價……就這樣,爵爺,我們才買下了您叔父蓋的那座莊園,以後請您賞光,到那兒去看我們。」 早在一年前,戈迪薩爾就把戲院的經營權出讓給了別人,多比納先生還在那裡當出納;可他變得鬱鬱寡歡,憤世嫉俗;他像是犯了什麼罪似的,戲院裡那幫惡作劇的傢伙還盡開玩笑,說他這樣愁眉苦臉,都是因為娶了洛洛特。每次聽到弗萊齊埃的名字,都會讓老實人多比納嚇一跳。也許人們會覺得奇怪,唯一無愧於邦斯和施穆克的人,怎麼會壓在一個通俗喜劇院的最底層。 雷莫南克太太腦子裡還印著封丹娜太太的預言,不願到鄉下去養老,至今還守著瑪德萊娜大街上的一家漂亮的鋪子,又當了寡婦。原來奧弗涅人結婚時立有婚約,誰活得最長,財產便歸誰;於是,他在老婆身邊擺了一小杯硫酸,指望她出個什麼差錯;他老婆出於好心,把小杯子挪了個地方,沒想到雷莫南克一口全喝進了肚裡。這個下場,對那個惡棍來說是罪有應得,它證明了上天還是有眼的;描寫社會風俗的作家往往受到責備,說他們疏忽了這一點,也許是因為諸多悲劇都濫用這種結局的緣故。 如有謄寫錯誤,請予原諒! 一八四六年七月至一八四七年五月 於巴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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