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特伍德 > 別名格蕾絲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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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格萊姆和傑斯 ◎第一章 參差不齊的牙邊 ①當時婦女喜歡做拼塊被子。本書中所有章節小標題都是被面圖案的名稱。 當年我去的時候,教養所裡只有四十個女犯人。這一事實足以說明對女性的道德教育卓有成效。我去教養所女犯人部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見見大名鼎鼎的女謀殺犯格蕾絲·馬克斯。對於這個女人我已瞭解甚多。我的消息來源不僅僅是那些公佈於眾的文告,而且還來源於審判時為她辯護的那位紳士。由於那位紳士申辯有力,使得她倖免一死。而她那倒黴的同謀卻在絞刑架上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蘇珊娜·穆迪,《森林開發地的生活》,1853 * 來吧,看看 這個痛苦世界的 真實花朵。 ——芭蕉 §1 牡丹從礫石中長出。牡丹從排列稀鬆的灰色鵝卵石間隙中破土而出,花骨朵像蝸牛的眼睛那樣試探著空氣,然後便綻開花蕾,碩大的深紅色花朵像緞子一般光滑閃亮。不久花謝了,落到地上。 在沒散落到地上那會兒,它們就像我到的第一天金尼爾先生家前花園裡的牡丹,只不過那些是白牡丹。南希正在采牡丹。她身穿一件印著粉紅色玫瑰花苞、飾有三層荷葉邊的白色連衣裙。一頂草做的無邊有帶的女帽遮著她的臉。她手拿一個用來裝花的平底籃子。她像素有教養的婦人那樣上身微向前欠,但腰卻挺得很直。當她聽見我們的聲音回頭看時,她的手舉到喉部,像是受了驚嚇。 我走路時低著頭,眼睛朝下,和其他人保持步伐一致。兩人一排,不言不語地繞著用高石牆圍起來的廣場行走。我雙手緊握著放在身前;手的皮膚粗裂,指關節發紅。我已記不得我這雙手幾時不裂不紅了。我的鞋尖在裙邊下時隱時現,藍色、白色,藍色、白色,踩在地上嘎吱作響。這雙鞋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合腳。 那是1851年,我再過生日就二十四歲了。我從十六歲起就被關在這兒。我是個模範囚犯,從不搗亂。這是獄長太太說的,我偷聽到的。我偷聽很有本事。如果我守規矩不吵鬧,他們很可能放我出去。但是,要不吵鬧守規矩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是你兩手吊在橋的邊沿上,但身子已在橋外。你動不了,只是吊在空中,可你已用盡了全身氣力。 我斜著眼盯住那些牡丹。我知道這是不合時宜的。當時正值四月,而牡丹是不在四月開花的。現在我又看見三朵牡丹,就在我眼前,長在路上。我偷偷地伸手去摸其中一朵,摸上去很幹,我這才意識到它是布做的。 然後我看見南希跪在前方地上,頭髮散亂,鮮血慢慢地流進她眼睛。她脖子上系了一條白色的印有藍花(黑種草)的棉手絹。那手絹是我的。她抬起臉,向我伸出雙手求饒。她耳朵上戴著那副曾引起我嫉妒的小金耳環,但我已不再嫉妒那副耳環了。南希可以永遠戴著它們,因為這次大不一樣了。這次輪到我來幫忙,我要把她抱起,用我的裙子擦去血跡。我將從自己的裙子上撕下一條為她包傷口,這樣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金尼爾先生下午回來時,會騎馬來到門口。麥克德莫特會把馬牽走,然後他會走進客廳。我便會為他做咖啡,南希會像往常一樣把咖啡放在端盤上送到客廳。然後他會說這咖啡真好。晚上,螢火蟲會在果園裡飛來飛去,燈光下還會有音樂。吉米·沃爾什,那個男孩子和他的長笛。 我快走近南希,快走到她跪著的地方。但是,我沒有變換腳步,也沒跑,仍舊兩人一排地走著。後來南希笑了,只見她嘴在笑,眼睛被血和頭髮擋住了。然後她便消散成一塊塊顏色,化作一團紅布做的花瓣散落在碎石路上。 我用手捂住眼睛;天突然黑了。一個男人手拿一支蠟燭站在那兒,擋住上樓的樓梯。地窖的牆把我圍起來,我知道再也出不去了。 * 這就是我回憶到這段時告訴喬丹醫生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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