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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然而,將奧威爾歸為「反猶太主義」行列是不恰當的。因為他對於猶太人的所思、所寫極為複雜。奧威爾曾暗示過,只要我們知道猶太人不會死在煤氣爐裡,侮辱他們還是可以接受的。托斯科·菲維爾,一位長期基本上對於奧威爾在猶太問題上的態度表示理解的醫生,仍然記得那次關於T.S.艾略特早期詩歌中描述「猶太人」的爭論。奧威爾認為,這些詆毀「在當時看來是可以接受的」。菲維爾認為,奧威爾反對建立猶太人國家——但是,他認為,東歐戰後對猶太人命運的態度過於冷淡——他們曾有過一次激烈的爭吵。這源於1945年的一篇名為《冤冤相報不得人心》的文章,也是奧威爾對德國南部前集中營考察後所做的報告,在那裡,他目睹了一個穿著美國軍官制服的越南籍猶太人(一直被歸為猶太人)正踢一名被俘的党衛軍人。令菲維爾質疑的是,這是歷史上最為殘酷的罪行之一,而奧威爾對此的一段描述卻如此簡單地一筆帶過。而且,為什麼因為他來自越南並穿著美國軍服就叫他猶太人呢?然而,奧威爾對這種指責也感到有些訝異,他認為菲維爾過於敏感了。可是,這些質疑還是有效果的。在接下來5年時間裡,奧威爾沒有提及任何「猶太人」。

  10.西班牙之戰

  我請求你寬恕,因為他們中間一半人不曾讀書,

  我請求你原諒,如果他們一時沒有支付的力量,

  寬恕他們吧,看著他們流血令人憤慨,

  原諒他們吧,他們祈禱的時間不復存在。

  對於這個民族,你和他都十分清楚地知道,

  佛朗哥,你可以和他們一樣明白地看到,

  誰被迫起來為了最基本的權利而鬥爭,

  敵人比你們、我們或者他們更富有,更愚蠢,更強大,

  所以當德國人的炸彈在他們那裡炸響,

  可憐的摩爾人痛苦不堪、背井離鄉,

  意大利人的刺刀像篦子一樣梳過城鎮、村莊

  不要忘了啊,不要忘了所有這些西班牙人的墳場,

  為了一個處於危險中的民族,他們在破碎的家園裡奮勇抵抗,

  為了一個處於危險中的民族,他們在破碎的家園裡哭泣悲傷。

  ——布賴恩·霍華德《獻給那些投入西班牙內戰的人:1937》,首次發表于《世界詩人保衛西班牙人民》6號詩集

  1936年最後的幾天裡,——可能是12月23日啟程——奧威爾經由巴黎來到西班牙。這是他7年來首次來到這個城市,而且,特別要去蒙特巴拉那斯市的亨利·米勒的工作室一趟。米勒是個作家,是30年代後期以來一直讓奧威爾感到頭疼的人。僅幾個月前,奧威爾寫了一封信感謝他送給自己的第2本小說《黑色春天》的副本:奧威爾「非常喜歡其中一部分」但又擔心它無法引起像《北回歸線》一樣的反響。3年以後,米勒來為自己最成功的隨筆之一《在鯨的體內》做推廣。聖誕節後大概一天左右,這個高個、瘦削的英國人就來了,他的朋友艾爾弗雷德·佩爾斯對此做了記錄,並對他和奧威爾的這次會面做了極有深度的描述。談話內容本身保留的不多,但在會談期間,奧威爾向米勒坦言,在緬甸警察局的那段經歷給自己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米勒從之前奧威爾長長的自傳性質的來信中對他的經歷有所瞭解,但使他感到不解的是,為什麼經歷過這麼多波折後,奧威爾仍然選擇繼續面對更多的苦難。相比於死亡,他難道不是更習慣于生存嗎?奧威爾對此非常「認真而謙遜」地回答,身處一個非常時代,人往往是不會想到如何避免犧牲的。米勒對此極為感動,儘管自己是一個極端的寂靜主義者[thearchquietist:寂靜主義尤指一種17世紀基督教神秘主義教派,主張清心寡欲——譯者注],他也嘲笑奧威爾的「著裝」(實際上就像奧威爾所說的,這服裝來自查林十字街),穿著燈心絨外套,這是為共和國戰爭作的貢獻。佩爾斯也注意到,米勒善意地避免了提及奧威爾為佛朗哥而戰。看著兩個人的交談,佩爾斯明顯感受到了兩人個性、特徵的強烈反差,米勒有著「半東方式的冷靜超然」,奧威爾則是「堅韌、達觀、有政治頭腦,試圖努力改造整個世界」。巴黎的這次逗留也因另一個小插曲而值得紀念。後來,奧威爾為《論壇報》讀者記錄下來的這段充滿愧疚的遭遇。當時,由於弄錯了地址,奧威爾叫的出租車把他拉到了幾百英尺以外的地方。那個司機非常氣急敗壞,接下來兩人的爭論演變成相互叫囂和謾駡。當時,奧威爾非常生氣,但是,後來他又開始感謝這個司機讓他看到的一幕場景:一個有錢的外國人剛穿過巴黎大街,500英里之外一場階級鬥爭正上演得如火如荼。他乘火車向南穿越西班牙邊界,一路上被田裡勞作的農民起身行反法西斯禮的景象所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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