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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2)


  在1986年那個可怕的夏季,在寫這最後一本書的時候②,事情的發生,我並沒有看到。在這個故事裡,地點改變,當然,那是親身生活過的,書在什麼地點,在什麼層次上,在怎樣一個副詞上說了謊,說謊的情況是很難發現的,可能僅僅在一個字上說過謊。我決不認為在欲望方面說謊。只有男人遭到你的肉體嚴厲拒斥,那樣的情況才會發生。無論怎麼說,那本書講的的確是生活過的故事。我按特殊事例處理它,不是作為類型事例處理。寫作的時間也許已經過去,經受過的痛苦我必然時時都會回想到。痛苦總是要留下來的,而且永遠不會改變,感情也是一樣。在《情人》或是《痛苦》中,感情依然是灼熱的,還在拍擊跳動。這種感情在這些書裡還在發出迴響,一有風吹草動,那些聲音在我耳中都能聽到。在這裡,什麼也沒有,我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

  我是被那些人接混到一起了。而我所做的就是講一個不可能的故事,就像我在一個女人與一個同性戀者之間講一個可能的故事一樣,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講一個愛情故事,愛情故事永遠是可能的,即使它在那些人眼中顯現為不可能,那些人與寫作是相距很遠的——因為寫作並不是與可能的樣式相關,或者說,與故事不相干。可能,我是有意說到這個問題,甚至就在這裡說,但是不成功,做不到,我的意思是說:在他們中間,只有愛情,而沒有愛情故事。也就是說,我想說的是指有一次在他們相互關係的交會點上,在某一天夜裡,愛情像一面光的網在黑暗中顯現。可能有一次,在某一個確定的時刻,故事直接指向愛情。

  ①《80年夏》是作者一本記敘體作品,1980年出版;電影《大西洋人》,1981年出版,小說《大西洋人》,1982年出版;「莎利瑪爾花園大叫的副領事……」指小說《副領事》,1965年出版;《洛爾·瓦·斯泰因》即小說《洛爾·斯泰因的迷狂》,1864年出版;小說《情人》1984年出版;小說《痛苦》,1985年出版;《大堤》即小說《太平洋大堤》,1950年出版。

  ②此處可能是暗示與作者的小說《埃米莉·L》(1987)相關之事。

  如果寫虛假的東西,即使是略帶虛假,讓我取得很大的成效,這在我也是極其少見的。為弄清這一點,我現在無疑正竭盡全力寫這本書。我必須進入最佳的感情狀態,以求好好對待這本書,我不應該像對待傷害人、仇視人的對象、一種奇向自身的兇器那樣去對待它。有什麼情況發生就讓它發生吧。好像聽到有人說過,寫作無法再向上提升,說寫作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總是已經走到門前大門緊閉就止步不前了,可是我認為正好相反,寫作仍然通行無阻,什麼都可以穿行而進,大門緊閉不管根據什麼都可以長驅直入。

  這樣,書一定有什麼同羅蘭·巴特式的潛在文論相近似,我有許多思想,我要把它炫示於外,小說有時就是證明,例如那些獲獎小說。換句話說,我還沒有從中走出來。我處在歷史環境下,就像我沉到海裡,投入一條長河,但是,把愛情、把人野蠻化,仍然不充分,對我來說,我是太重要了。距此還相差很遠。

  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麼做。每天經歷的事並不就是每天發生的事。發生的事就是那沒有經歷過的當天出現的最為重大的事。無事發生,那恰恰是最值得加以思考的事件。也許應該帶著我的行裝、我飽經風霜的容顏、我的年齡、我的職業、我的狂暴、我的瘋狂進入寫作,也帶上你,你也應該留在書裡,帶著你的行囊、你的光澤的面容、你的年齡、你的優閑放任、你的可怕的狂暴、你的瘋狂、你的驚人的超凡人聖。但是這仍然還不夠。

  什麼妥協,什麼在樣式上需按慣例做出「合理佈局」,對它嗤之以鼻,丟掉它,這種愛情的不可能性我要面對面去抗爭,我們沒有後退,我們也沒有救援,這是一種來自遠古的愛情,簡直不可想像,又是這麼奇詭,我們並不在意,對它我們不需去勘察體認,我們生活在其中經受它就像它原本現身於其中一樣,不可能,確實,但不要去干預,也不要去做什麼,以求免遭殘害免受痛苦,不要逃避,不要摧殘,也不要走離。但這還是遠遠不夠。

  在交付書稿之前,一直到最後一天,在這期間,我認為可能我還是不要把書槁拿出去出版,當時只有我一個人思慮這件事,可是太晚了,最後還是他們占了上風,拿去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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