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我在黑手黨的秘密生涯 | 上頁 下頁 |
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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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筆投資完全值得,這有許多理由。給了勒菲蒂錢,坎特和羅西就可以使他確信:他們願意與他在一起幹,他相信他們是歹徒。 聯邦調查局因此而獲得了所有黨徒家族的極有價值的情報;我們甚至成了紐約、密爾沃克和坦帕的三個家族的「合作夥伴」。這些情報在法庭上都成了證據。 斷斷續續給勒菲蒂一些錢,我們的破案工作比常規情況要少花許多時間,或許要少花好幾年。而那種常規工作還不一定能獲得起訴的罪證。 在黑手黨裡生活了6年,並沒有改變我做人的價值。如果問到我的家庭,那倒是破案工作不能算是理想的成功的原因之一。 那麼長的隱蔽工作,也完全沒有改變我外表上的舉止言談。擺脫在破案工作期間所表現的一些習俗或舉止,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問題。 我還保留了一些老練黨徒的架子。 老練黨徒不用事先保留位置。他們大搖大擺地進了某個飯店,只報了一下名字。店主人總是說:「抱歉,我們沒有那個人的位置。」老練黨徒虎視眈眈地說:「沒有位置,什麼意思?」主人立刻就把桌位安排好。 我曾以「公民」的身份幹過幾回那樣的事。我從眼角上看到蓓基在一旁直搖頭……但是我都幹成功了。 有許多人在公開場合下遇到矛盾就後退。但是,在老練黨徒的世界裡,沒有後退可言,對於招待員、售貨員或其他人都不會後退。他們對自己不會說「算了吧」,而是勃然動怒。這並不是欺負別人,至少不是有意動武。 可是我弟弟見我那麼幹,他會說:「喬,你又不是和老練黨徒一道。」我的回答是:「當你覺得自己所幹的事是正確的,為什麼要懼怕別人?」 在我打交道的所有黨徒中,人們問得最多的是關於勒菲蒂·甘斯·魯吉埃諾。 勒菲蒂出獄以後,他會不會要幹掉我呢?他的保釋期到1992年生效。 我認為會這樣。我還知道,黑手黨也會想幹掉他,因為是他把我作為夥伴帶進了黑手黨。 像勒菲蒂這樣的黨徒,毫無疑問屬舊派範疇。他知道自己犯了錯誤,知道黑手黨已經有了要幹掉他的協議。但是,他並沒有變節。他比年輕一代的黨徒大多數人更具有適應能力。他有強烈的榮譽感,儘管他完全有可能被自己同夥幹掉,他仍然保持那種榮譽感。他堅決拒絕與聯邦政府合作,不肯為了減輕判刑而受到聯邦政府證人保護法的保護。 聯邦調查局逮捕了勒菲蒂,首先就保護他,在他受審、坐牢期間繼續對他保護;可是他發誓要幹掉我,而我卻不能受到聯邦政府的保護,這自然很有諷刺意味。不過,事情就是這個理,我還得靠自己。 勒菲蒂如果能活到出獄的時候,如果他要想幹掉我……我不會為此而擔驚受怕。無論是他出於報復的動機,或者是別的黨徒為了幹掉我而得到那500,000美元的懸賞,我都會作好準備。我身上隨時都帶著0.38口徑的手槍,想贏我的人非出類拔萃不可。 我所接觸到的黑手黨成員或與黑手黨接近的人中,我比他們任何人都強,我有這種感受。我是好人——我沒有幹什麼壞事,我只是執行我的任務。 我採取了正常的預防措施,每天正常地生活,儘量不去想他們對我的暗殺協議。 我說儘量不去想,可有時候也想到那樣的事。但是我沒有因此而做噩夢。 黑手黨並不是世上第一個組織相信這樣的事實,即任何事物都不能和壞了名聲相比。當這本書以精裝形式問世以後,外面傳來的消息說:大部分老練黨徒都看了這本書。知情者向聯邦調查局特工報告說:除了勒菲蒂以外,黨徒們都喜愛看這本書。不過,他們還說:我本不該寫這樣的書。除此以外,他們沒有更進一步的反應。黨徒們畢竟沒有水平做讀書評論。 他們看了此書有什麼感受,我們沒有得到更多的情況,這些畢露無遺的評論大量揭露了黑手黨社會。那些評論使我想到了勒菲蒂說過的話。他當時教育我一個老練黨徒應該如何言談舉止。他說:當了老練黨徒的偉大之處就是可以撒謊、偷盜、欺騙以及殺人,而且這一切都是合法的行為。 我所接觸到的黨徒都認為自己的行為合法,他們從來不以為自己在犯罪,不承認自己是歹徒。他們來自亞文化群地方,那裡的犯罪是允許的,正常的,甚至還很「光榮」。我在書中暴露了他們真實的情況,老練黨徒顯然為此而高興。 第二種反應是,我不該寫這本書,這可能表明:他們仍然以為「多尼·布拉斯柯」是「他們中間的一員」,在他們看來,我背叛了他們。這種看法倒符合情理。黨徒們認為,同政府合作在道義上應受到譴責,那是一種「犯罪」。如果一個老練黨徒背離了黑手黨的價值體系,他不僅玷污了自己,也玷污了他的罪惡的家族。這個家族在街坊鄰里中、在商業團體中都失去了尊嚴。 當然,勒菲蒂看了這本書所作出的反應又當別論,因為這本書公開告訴了黨徒:他已經列入了被謀殺的名單之中。 1986年9月,我就脫離了聯邦調查局。在寫本書期間,我還在反對黑手黨的案件中為政府作證。我希望要我作證的日子儘快結束,好使我結束過去,走向未來。 我計劃寫另外一本書,把我的經歷搬上銀幕。也許我這本書還會再次成為暢銷書,甚至獲得電影藝術科學院頒發的年獎。但是,我家裡沒有任何人會大吹大擂。 這裡我指的並不僅僅是我自己這個家,還包括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包括蓓基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以及其他一些親屬。 我的隱蔽生涯改變了我和他們所有人的關係,我幹些什麼同他們怎麼也說不清。 他們知道我幹隱蔽工作,但為我擔心,因為不知道我在什麼時候、會不會因為需要而對他們諱莫如深,會不會因為某種原因而改變了我的人品。有些隱蔽工作者確實發生了那樣的情況。在那些日子裡,我無法使他們思想上安寧。 在黑手黨家族委員會和皮紮餅聯絡一案的審判過程中,我們雙方家庭的生活比我在隱蔽工作期間更加糟糕。我在法庭上作證,我的姓名和身份都公開了,我每天24小時都有人保護。蓓基和女兒們都更換了姓名住到了遠遠的地方。但是,我的家以及蓓基的家裡個個都處在擔驚受怕之中。我的岳父早上不敢開車出門。打電話時,家裡人個個都不敢提到我的名字,生怕電話線上有竊聽裝置。不久,危險的氣氛似乎籠罩在各個地方。幾年前,我弟媳和我弟弟在紐約開了一家飯館。未想到有個在那兒吃飯的人和黨徒有聯繫。等我的情況在報上公佈以後,那人對黑手黨的一個頭頭說,他有辦法找到我。 對於蓓基、女兒們以及我自己,我與黑手黨的整個經歷永遠改變了我們的生活。 我的大女兒至今沒有看這本書。她說:她不想再次重溫我隱蔽工作的那些往事。 今天,我和蓓基及女兒們外出時,用的都是不同的姓名。有時候還繞道旅行,分開乘坐飛機。 我們遇到人時,還得編造一下過去的歷史。對於聯邦調查局,我和蓓基還是有點自豪感,可是現在我不能說我是個調查局的特工。 6年的生涯……蓓基說,如果再有這樣的事,她就要另找出路,因為6年沒有丈夫這太過分了。 我對此無話可說。 還有6年,我在重大審案過程中都作為主要證人出庭。我的家庭與黑手黨的牽連已達12年之多。 我和代表政府審案的律師們在一起待的時間,和我同黨徒打交道的時間實際上同樣多。 至於在我寫作中,我們這12年已經搬了6次家,今後搬家的次數還會更多。 我還會幹隱蔽工作嗎?我先前已經說過,從職業上說,我會。從個人上說…… 可以這麼說吧。如果我和勒菲蒂再次相會,我知道我不會談什麼;我也知道,他也沒有那種機靈說些譏諷話。但是我想像中會有這樣的最後一次對話: 「勒菲蒂,我為自己所幹的事而自豪。如果要我再幹,好啊,我就幹,」我會這樣同他說。「我揭露了黑手黨,我們抓獲了100多名罪犯……」 「好啊,是好,你真不錯,揭露了我們。」勒菲蒂會這樣回答,「既然你幹了好事,揭露了我們,那你和你的家庭今生今世還為什麼要過著隱蔽的生活?」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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