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萊斯利·沃勒 > 瑞士賬號 | 上頁 下頁


  是啊,這位丈夫是艾裡希,的確令人遺憾。相比之下,艾裡希家族的財產只能算是中等,卻可以在化工、金融和鋼鐵領域補充施蒂利巨大的財產,具有戰略意義。這是好的一面,但艾裡希卻有壞的一面。他到處拈花惹草,廣播情種,或者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玩滑雪和賽車,這些都沒什麼。糟糕的是他根本就沒個正經。這就好像——儘管他們家的瑞士歷史和施蒂利家的一樣長——就好像艾裡希·洛恩不是個地道的瑞士人。

  不管怎麼說,他是個男人,可以說他,可以哄他,或者收買他。只要他一結婚,只要馬吉特有了孩子,他那亂撒情種的愛好就會變成一種明確的責任,限制他選擇的自由。做單身漢時,哪怕與馬吉特訂了婚,他也多少不怕敲詐勒索。但是結了婚……?不管用什麼方法,哪怕不得已而敲詐,施蒂利家的財產也不能少一根汗毛。有洛恩家的財產補充壯大,施蒂利家會在這個大世界中更為強大。對於這一點,她叔叔迪耶特毫不懷疑。

  談笑中,馬吉特的嘴角又翹了起來,迪耶特叔叔一定對她最近和銀行家們會面的事極感興趣。他一定極想知道她的倫敦之行。

  她本可以以伯塔·修茲的身份去倫敦的。但是她之所以能被迎入倫敦市區的那些光線昏暗、嵌著核桃木壁板的董事會會議室,卻是因為她是馬吉特·施蒂利,施蒂利家族未來的首領。在會議室裡,當她的目光偶然地瞥出窗外,看見林肯運動場或者新廣場那悅目的純綠時,就已經在進行著各種各樣極有趣的接觸了——就像她訪問其他金融首府時一樣。她安排秘密會面的這些商業銀行家們,現在都知道馬吉特名下的這張面孔了。

  這一周過得非常愉快。年青的銀行家,不論單身還是已婚,她都非常端莊地和他們調情。而他們也沒讓她閑著,夜夜都是劇院、飯店和安娜貝拉。

  當然,一樁生意也沒談。和英國人打交道不能一上來就談生意,或者說,在遊戲剛開始時,不能用這種方式和任何一位國際銀行家打交道。過去這幾個月中的所有會面都只有一個目的:個人接觸。在一個越來越瘋狂地機械化的世界裡,電子設備一眨眼的工夫都不要就可以完成幾單生意,而銀行家們面對面地相識卻變得更加重要了。現在,用不了多久,歐洲、中東和美洲的所有重要的銀行家們就都會認識馬吉特·施蒂利。而且也用不了多久,她就要過三十歲的生日了。

  想到這一點,馬吉特不覺地笑了。一到三十歲,她可能會和艾裡希結婚,她一直都很喜歡他。他很難讓人不喜歡,英俊瀟灑,很會神侃和尋歡作樂。她和艾裡希還沒有從舞蹈學校畢業,他們家就把她許配給了艾裡希,而她對這種東方式的做法從來沒有後悔過。

  她,還有許多其他的女人,都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種極具魅力的自我毀滅的氣質。她非常瞭解艾裡希,知道他的性格中就有這根弦,可以彈出充滿誘惑的曲子,誰聽了都把持不住。又有哪個女人能漠視這誘惑而將他拒之於千里呢?

  她沉思著:這麼喜歡艾裡希不是她的錯——但她根本不愛他。說真的,這也正顯示出了她工於心計的性格。但這也可能是她研究德·施蒂爾夫人的結果。德·施蒂爾夫人為了愛而放棄一切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很多次,其結果就是終於認識到愛,就像錢一樣,需要謀劃、偽裝,得有所保留,還得讓它有利可圖。

  一個嚴酷的教訓。馬吉特皺起眉頭的臉映在了普列克錫玻璃上。她知道她會成為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唯一的問題是,她現在想,會不會出現什麼人,讓她允許自己愛上他,而那時她又會是個什麼樣子?無情了這麼多年,她是否還知道愛是什麼?或者該拿愛怎麼辦?

  馬吉特知道,這都是有錢人的問題。不是絕大多數人的問題,而只是人類中一小部分人的問題。比如說她的女管家艾爾菲的生活中就沒有這樣的問題。

  如果有誰看見她們倆站在一起,肯定得要一會兒才分得清楚,因為她們倆長得非常像。艾爾菲和馬吉特一樣高,足有一米七三,或者用她在倫敦結識的新朋友們的話來說,五英尺,八英寸。對於英國和美國女人來說,這個個頭已經不矮了,但是對於瑞士人來說,這個個頭可不多見。如果穿上高跟鞋,馬吉特和艾爾菲都不容易在同胞中找到那麼多合適的護花使者。

  她們年紀相同,都是二十九歲,膚色也很像,都是淺黑型的,還有高而平的面頰骨,表明她們都來自一個居住在高山之巔的種族。艾爾菲自有她迷人的地方,但是馬吉特不知道她的私生活是個什麼樣子。她不是住在施蒂利莊園中的家僕。如果有哪個年輕的女人與世隔絕地住在鄉村,就像馬吉特被封閉在祖宅中一樣,那就毫無生活可言了。

  她的目光掃向窗外,下面大牙交錯的山峰看上去猙獰可怖。對於不少人來說,這是一個充滿了敵意的世界。她在倫敦遇到一位非常有意思的上議院社會黨議員,同時又是一位忙忙碌碌的商業銀行家,但腦子裡卻沒有那些銀行家們所信奉的假仁假義。

  「你知道嗎,大屠殺即將開始。」他告訴她說,「對於全世界至少一半的人口來說,糧食根本不夠吃,他們現在正在開始死亡。本世紀末,我們會把他們全部消滅光的。」

  馬吉特皺起了眉頭。一個充滿敵意以至到無法生存的世界,這可是她和艾裡希從來都不知道的,而且以後也不會知道。

  不過,如果真有這麼個世界,對其他人來說真是太可怕了。而且如果在某種程度上施蒂利還要對此負責的話。

  飛機在巴塞爾一莫爾豪斯的跑道上降落得非常平穩,幾乎察覺不出來。馬吉特坐在座位上,等著頭等艙的乘客離開飛機,消失在那棟時髦的棕色磚樓裡。她想知道艾裡希是否已經在那位丈夫回家之前,把他的週末女郎送回去了。

  她很瞭解艾裡希,他現在八成正在打電話叫出租車把他的情婦送走。他喜歡過危險的生活,而且很明顯,那位女士也一樣。

  馬吉特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口氣。而且,她想,以我自己這種老謀深算的方式,我也喜歡。這是對做瑞士人的那種刻板的反動。

  伯塔·修茲拿起了她的金色鞣革航空包,隨最後一批乘客離開了瑞航821。

  第二章

  在飛機上呆十九個小時,不管什麼飛機,就算是747寬體客機,都他媽的實在長得讓人受不了。這架巨型飛機的駕駛艙後面是頭等艙,在藍色地毯上,馬修·布裡斯在自己劃定的一個局促的圓圈裡慢慢地踱著步子。

  駕駛員隨時都有可能發出信號,讓大家系上安全帶。他們將要在巴黎著陸。

  布裡斯回憶起,一到這種時候,他就戲想著裝成瘸子,這樣在飛機場上就會有個護理人員推著輪椅來接他。在天上呆十九個小時,太他媽的長了。

  他是在東京上的法航273的。他手下有一打人到羽田機場為他送行,包括他的秘書伊香和男助理田部。他們似乎對布裡斯的離去都很惋惜。一般很難從日本人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但是這次居然有幾個人哭了。

  布裡斯任職的這家銀行是聯合銀行及信託公司,全世界和美國本上都知道它的縮寫UBCO。銀行堅持要它的海外辦事處盡可能地全部雇用該國本地雇員。事實上,從布裡斯來東京的第二年以後,他就是辦事處裡唯一的美國人了。當他把日本雇員訓練到勝任工作之後,便把他的美國助手們派去幹別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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