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一個星期後的那個禮拜天的早晨,我在酒店往詹娜麗的公寓打電話找她。我知道她通常睡得很晚,所以我直到上午11點才給她打個電話。聽到忙音,我放下電話等了半個小時再打,還是忙音,以後我每隔十分鐘打一次,整整打了一個小時還是忙音!突然我意識到詹娜麗和艾麗斯在床上,而受話器被撂在了電話機旁。直到我終於打通了電話時,接電話的卻是艾麗斯,她的聲音既溫柔又愉快,我完全可以肯定她們是情人。

  另一次是我們計劃到桑塔·巴巴拉去遊玩,正準備出發時,突然有電話叫她去製片人的辦公室朗誦一個角色的臺詞,她說只需要半個小時,這樣我就陪她到製片廠去。製片人是她的一個老朋友,他走進辦公室時,十分柔情地做了個親昵的動作,還用手指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她則看著他微笑。我馬上看出這姿態的意義:他們以前是情人,現在起碼是好朋友。

  在去桑塔·巴巴拉的途中,我問詹娜麗以前是否和製片人上過床,她若無其事地掉過頭來對我說有過,以後我再也沒問其他問題。

  有天晚上,我們約好出去吃晚飯。我到她的公寓去接她,她正在穿衣服,艾麗斯給我開的門。我一向對艾麗斯有一種奇怪的好感,明知道她是詹娜麗的情人也不在乎,當時她們還沒對我承認有這種關係。艾麗斯總是吻我的嘴唇,很甜蜜的那種吻,她似乎也很喜歡陪伴我,我們相處得很好,但是她缺乏女性的魅力,她的身材消瘦,雖然穿緊身的襯衣能襯托出她那豐滿的乳房,可是她舉止公式化,不吸引男人。她給我倒了杯酒,同時播放埃地斯·皮耶夫的唱片,和我一塊等詹娜麗走出浴室。

  詹娜麗吻了我以後說:「對不起,墨林,我來不及往你的酒店打電話告訴你,今晚我必須排演,導演過一會兒要來接我。」

  我覺得很意外,心裡又隱約感到我們的情緣將盡。她對著我甜甜地微笑,然而那張漂亮的嘴卻稍微有點顫動,憑這一點我就發現她在撒謊。她用眼睛仔細地審視我,力圖要我相信她的話,也看出我並不相信,於是她又說:「他很快就來接我,我設法在晚上11點左右搞完。」

  「沒什麼。」我說。我從她肩膀上望過去,只見艾麗斯低頭看著玻璃杯,有意避而不看我們,表示沒聽見我們的談話。

  於是我就在她家等待她排演完回來。導演的確來了,是個年輕人,但頭髮差不多掉光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而且頗講效率,連喝一杯的時間也沒有。他認真地對詹娜麗說:「我們在我家排練,我希望你在明天的彩排上表現出色。伊瓦茲和我改了幾句臺詞和另一些內容。」

  他轉過身來對我說:「對不起,我掃了你的興,但娛樂圈就是這個樣子。」他這是在鸚鵡學舌。

  他看起來像個好人,我對著他和詹娜麗淡淡一笑,說:「這沒什麼,你們高興排練多久都行。」

  詹娜麗聽了這句話有點緊張,就問導演道:「你認為我們十點鐘可以搞完嗎?」

  導演回答她:「如果我們拼命幹,也許可以。」

  詹娜麗說:「你和艾麗斯在這裡等我,十點鐘我就回來,我們還可以出去吃晚飯,好嗎?」

  「可以。」我答道。

  這樣在他們走後,我就留下來和艾麗斯一起等她。我們隨意聊了一會兒天,她提到重新佈置過公寓,說著拉起我的手陪我到各個房間去參觀。的確佈置得十分漂亮,廚房裡還掛了特別的百頁窗,碗櫃也用鑲嵌圖案裝飾,銅質水壺和鍋掛在天花板下面的固定位置上。

  「佈置得太美了,」我讚歎道,「很難想像詹娜麗能幹出這麼好的活。」

  艾麗斯笑著說:「不,是我幹的。」

  然後她又帶領我參觀三個臥室,其中有一間明顯是個小孩的天地。

  「那是為詹娜麗的兒子準備的,他經常來看我們。」她解釋道。

  然後她領我到主人房,裡面有一張大床,她完全改變了它原來的樣子,把它佈置成了十足女性化的床。房間裡還擺了一些洋娃娃靠在牆上,沙發上放了個大枕頭,床腳旁放了一架電視機。

  我問:「這是誰的臥室?」

  艾麗斯告訴我:「我的。」

  我們到了第三個臥室,這裡淩亂不堪,很明顯是被當成了小儲藏室使用,房間裡堆滿了雜物和廢舊家具,床很小,上面只有一床舊被子。

  「這是誰的臥室?」我挖苦地問。

  「詹娜麗的。」艾麗斯說。她說這話時放開了我的手,並且把頭轉了過去。

  我知道她在撒謊,也知道她和詹娜麗合住一間大臥室。我們回到客廳去等詹娜麗。

  十點半的時候,詹娜麗打電話來說:「哦,上帝!」她的聲音戲劇化得就像得了致命的疾病,「我們還得再排一個小時,你還想再等嗎?」

  我笑著說:「那當然,我願意等。」

  「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詹娜麗說,「一旦我們排練完就打,行嗎?」

  「行!」我答覆她。

  我和艾麗斯一直等到12點,她想給我弄點吃的填填肚子,不過我一點都不餓。直到此時我才確信自己是被愚弄了,心裡有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到了半夜,電話鈴又響了,我知道她將會說些什麼,她果然這麼樣說了:他們還沒排練完,他們也不清楚何時才能排練完。

  我在電話裡對她的態度非常好,告訴她我知道她一定很累了,當晚也就不見她了,還答應她第二天我會從家裡給她打電話。

  「寶貝,你真好,真會體貼人,我很抱歉。明天下午一定給我打電話!」

  我向艾麗斯道晚安並告別,她在門口和我吻別,是一種姐妹式的吻。她問我:「你明天會給詹娜麗打電話吧?」

  我說:「那是肯定的,我會從家裡給她打。」

  第二天早晨,我坐早班機飛回紐約。下機後,在肯尼迪機場大樓裡,我給詹娜麗打電話,她很高興聽到我的聲音,說:「我還擔心你再也不會打電話給我了呢。」

  我說:「我答應過,我就會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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