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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文蒂每隔一段時間就到辦公室來一次。她是一個出眾的褐色女人,有迷人的眼睛和充滿性活力的身體,人很聰明,奧薩諾經常給她一些書去寫書評。她是他所有的前妻中唯一不怕他的。自從他們離婚後,她就一直使他的生活不快活,只要他沒有按時支付扶養費,她就去法院告他,還想方設法索取更高的扶養費。她把一名20歲的作家供養在她的公寓裡,這個作家的毒癮很大,奧薩諾擔心他會對孩子們造成傷害。

  奧薩諾給我講述他們婚姻生活中的故事,這些故事聽起來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比如有一次他們去參加派對,因為剛剛吵過架,走進電梯後,文蒂就是不肯告訴他派對是在第幾層樓舉行,他氣急敗壞地掐住她的喉嚨,想迫使她講出來。他把這個叫做玩「掐住小雞喉嚨」的遊戲,這場遊戲是他在這次婚姻中的最美好的回憶。當時她的臉都變黑了,可就是搖頭拒絕告訴他派對在哪裡舉行,他只好鬆開手,也意識到她比自己還要瘋狂。

  有時他們只不過是小吵小鬧,她也會打電話叫警察來把他趕出公寓。警察來後看見她那橫蠻無禮的舉止也感到震驚。有一次,他們看見奧薩諾的衣服被剪成碎片扔在地板上,她承認是她幹的,但又說這並不等於給了奧薩諾毆打她的權利。她唯一沒有說出口的是剛才她坐在外套、襯衫和領帶的碎片上,用一個自慰震盪器手淫。

  據奧薩諾的故事所說,導致他最終離她而去的原因是她開始到處散佈司各脫·費茲介路是如何從他妻子著德那裡偷得寫作精華和創作靈感的言論,顯而易見,她那些喋喋不休地逢人就講這個流言的目的,是為了說明如果她丈夫奧薩諾不這麼幹的話,她早就可以成為一個偉大的小說家了。奧薩諾知道後,抓住她的頭髮,把她的鼻子摁在《偉大的格茲比》上,狠狠地吼道:「看看這本書,看十個句子後,再看看他妻子的書,然後來告訴我你的狗見!」

  她看完兩本書後,真的馬上回到奧薩諾那裡,告訴他書裡面一些同樣的東西,氣得他揮拳打在她的臉上,把她的兩隻眼睛都打黑了,而且永遠地離開了她。

  最近,文蒂打官司又贏了他,使他極為光火。這次的導火線是奧薩諾早就知道文蒂把孩子的撫養費給了她的小情人。有一天,他女兒又來找他要錢買衣服,原來婦科醫生告訴她,由於她的下身感染,不能再穿牛仔褲。她曾向母親要錢買裙子,她母親說:「找你爸要去!」這件事發生在他們離婚五年後。

  為了避免爭論,奧薩諾把撫養費直接給了他的女兒,文蒂也不反對這樣做。但是一年後,文蒂把奧薩諾告到了法庭,向他索取一年的撫養費。女兒出庭為父親作證,奧薩諾也一直很自信地以為法官知道全部真相後,一定會判他贏,然而出乎他意料,法官竟嚴厲地指令他不但要把撫養費交給孩子的母親,而且要把上一年的撫養費一起交請,這樣他實際上就等於交了兩次。

  文蒂對她的勝利非常高興,在此之後她還有意對他客氣一些,但是他當著孩子們的面,拒絕她的親昵舉動,還冷冷地說:「你是我所見到的最壞的女人。」在文蒂再到評論社來時,他不讓她進入他的辦公室,中止以前給她幹的工作。讓他納悶的是她居然會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麼厭惡她。她在朋友們面前發洩對他的忿恨並散佈謠言,說他從來沒有在床上滿足過她,還說他得了陽痿病,說他是一個壓抑的同性戀者,他真正喜歡的是小男孩等等。她還設法不讓他在夏天接觸孩子們。不過這一次的官司給奧薩諾打贏了,然後他在全國性的雜誌上發表了一篇不懷好意又十分詼諧的短篇小說。也許在現實生活中他不能夠左右她,但是在小說裡他卻可以輕而易舉地為她描繪出一個栩栩如生的可怕的肖像,而且由於在紐約的文藝界裡人人都認識她,所以馬上就在作品裡看出所描寫的角色就是她。可以說這篇小說在很大程度上把她征服了,從此以後她才再也不隨便招惹奧薩諾,可是她仍然像滲入膏盲的毒藥一樣令他心痛,他只要一想起她就仍然氣得滿臉通紅,眼睛都差點噴出怒火。

  有一天,他走進辦公室,告訴我電影公司已經購買了他的一部舊小說的版權,準備把它拍成電影。他必須去那裡洽談電影劇本的事,一切費用由他們負責,他邀請我一同前往。我答應和他一起去,但提出想在拉斯維加斯逗留一兩天去拜訪一位老朋友,他一口答應。以前,他有妻子相伴,現在也不想單獨旅行或一人獨處,尤其是他覺得現在是進入敵人的陣地,迫切需要一個朋友和他同行。不管怎麼樣,他是這麼說的,而我則由於從來沒有到過加利福尼亞,這次又是帶薪旅行,何樂而不為?我當時還不知道此行的收穫比我估計的要大得多。

  第二十四章

  奧薩諾去開那個把他的作品改編成電影劇本的洽談會,我則在拉斯維加斯聚舊。科裡要我把奧薩諾也帶到拉斯維加斯來玩,但我怎麼也沒辦法說服奧薩諾這麼做。幾天後,我只好坐飛機前往洛杉磯,以便陪奧薩諾飛回紐約。

  來到貝佛裡山大酒店的套間,只見奧薩諾正因為覺得電影界怠慢了他而怒火中燒,比我以往見到的任何時間都可怕。令我困惑的是這裡的人怎麼會不知道他是世界著名人士?這位文藝界的寵兒,從倫敦到新德裡,從莫斯科到澳大利亞的悉尼,都受到國賓式的熱烈歡迎,他在30多種語言區域,包括各種斯拉夫語種都享有盛名。可惜不知道出於哪種原因,用他的作品改編的所有電影都賠錢,對於這一窘況,他當然避而不談。

  還有一件事讓奧薩諾心煩,那就是他的自尊心使他無法忍受電影導演比作家更受器重的現實。奧薩諾本來想安插他的女朋友在影片中扮演一個小角色,但是人家不答應。這已夠讓他惱火了,更使他生氣的是連攝影師和一個二流演員都能安插各自的女友在影片中扮演角色,也就是說,他們待他這個大作家還不如一個攝影師和一個二流蹩腳演員!我希望能在他發怒搗毀電影製片廠,最後被逮捕入獄之前就把他弄上飛機,可是我們還得在洛杉磯呆上一天一夜才能乘第二天的早班飛機走。為了平息他的怒火,我特意陪他到他在西海岸的代理人那裡去。這個代理人是個嬉皮士式的人物,愛打網球,在娛樂圈有許多客戶,身邊圍著一大群美豔無比的女友,名字叫多蘭·路德。

  可以說,為了奧薩諾的事,多蘭已經盡了力,只是當災難即將來臨時,什麼力量也無法抗拒。

  「你晚上必須出去散散心,」多蘭說,「去輕鬆一番,吃頓美食,找個美女做伴,就當是一個小小的鎮靜劑嘛,這樣晚上你就能睡好覺了。也許還要一片避孕丸。」多蘭在婦女面前溫柔體貼,優雅極了,但當他面對男人時,又把女人貶得一錢不值。

  奧薩諾努力控制住自己心猿意馬,裝模作樣地表現出並非情願就範,因為他畢竟是一個世界著名的作家,一個未來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怎麼能像個毛頭小夥子那樣一口答應和女人鬼混呢?不過,多蘭·路德這位代理人也是位老手,經常和奧薩諾這類人打交道,對奧薩諾的心思了如指掌。他自稱曾為一位國務卿和一位總統還有一位能把數以百萬計的宗教信仰者召喚到聖堂的全美國最大的傳道者等大人物介紹過女伴,那個道貌岸然的傳道者原來是個世界拔尖的色中餓鬼。

  看著代理人高明地撫平奧薩諾那顆受到傷害的自尊心也真有趣。他的手法完全不是拉斯維加斯式的,賭城的人是直接送風塵女子到客人的房間去,就像送比薩餅一樣,而現在則是要講究高雅檔次。「我認識一名絕頂聰明的女郎,她渴望見你一面。」多蘭對奧薩諾說:「她閱讀過你所有的作品,認為你是美國最偉大的作家。我可不是亂說的,她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煙花女子,她獲得過加州大學的心理學學位,還在電影公司有股份,從而可以簽約寫電影劇本,她是你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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