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四〇


  我感激地點點頭,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他:先將現款分開多次在多家賭場兌換成籌碼,大概每次1000美元左右,然後在各賭場都下小注,象徵性地賭一賭,最後把錢以賭資的名義存在賭場的金庫裡。聯邦調查局的人怎麼都不會想到要上賭場來瞭解我的經濟情況,而且我把現金收據存在科裡那兒,需要用錢時再來取。

  科裡一屁股坐到我的沙發扶手上,調侃道:「為什麼不把錢直接交給我保管?莫非你還信不過我?」

  我知道他這是在故意開玩笑,但仍然頗認真地回答他:「我也曾經考慮過這麼辦,可是萬一你出了事怎麼辦?例如飛機失事之類的天災人禍,或者你重操舊業——又賭起來,那怎麼辦?我現在信任你,只是我怎麼能肯定你明天或明年不會變得瘋狂呢?」

  科裡贊許地頷首微笑,又問我:「那麼你哥哥阿迪呢?你和他休戚相關,他就不能為你保管這筆錢嗎?」

  「我無顏請他幫這個忙。」

  科裡又點點頭,說:「是的,我認為你也不能。他太誠實了,對嗎?」

  「對。」我不想在自己的感受方面再做進一步的解釋了,就把話題轉回到計劃上去:「我的打算還有什麼錯漏之處?你認為它行得通嗎?」

  科裡站起來,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這計劃不錯。」他挺內行地肯定道,「但是你沒必要把錢分開存在拉斯維加斯所有的賭場裡,那樣做反而令人生疑,特別是如果錢在賭場裡存放的時間太長,更惹人猜疑。一般人都只是把錢存在賭場的金庫裡直到他們的錢賭光為止,最久也只是到他們離開維加斯為止。你應該先在各個賭場買籌碼,然後回到桑那都兌換成現款再全部存入到我們賭場的金庫。每個賭場都分三四次兌換幾千美元現鈔,然後再存入我們的金庫並拿回收據,直到你所有的現金存進我們的金庫裡,如果哪一天聯邦調查局的人真的寫信到酒店來查詢,信肯定寄到我手上,我自然就會掩護你。」

  我不禁擔心地問:「這樣一來不就連你也被捲入是非了嗎?」

  「你放心,這種事我一直在辦,」科裡不屑地揚一揚手,「國家稅務局經常向我們調查有關人員具體輸了多少錢,我就把舊資料寄給他們。他們不可能識破我的手法,我早就提防著了。凡是對他們有用的資料都在第一時間裡清理掉了。」

  「天啊,我可不想讓我的資料從金庫記錄中銷掉,那樣的話我就無法憑收據取錢了!」這回我是在為自己擔心。

  科裡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墨林,你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受賄者,聯邦調查局才不肯花一大筆錢派一群探員來調查你呢!他們最多只是寄封信或傳票來,我估計甚至連這些也不會有。也許他們會從另外的角度看問題,如果你花的錢超過了你的合法收入,你可以推說是你賭博贏來的,他們根本無法證明錢不是這樣贏得的。」

  「但是我也無法證明這錢是我賭博贏來的呀!」

  「你當然可以證明了。我會給你做證,還會叫骰子賭檔的老闆和雇員一起來證明你是在賭骰子時贏了大錢,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錢的來源問題。現在要考慮的倒是把賭場金庫的收據藏在哪裡的事情。」

  我們兩人都想了好一會兒,最後由科裡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

  他問我有沒有律師,我告訴他我沒有,但哥哥阿迪有一個當律師的朋友。

  「那你就立下遺囑,」他說,「在遺囑裡寫明你在這家酒店存有33000美元留給你的妻子。噢,對了!不必麻煩你哥哥的律師了,我可以在維加斯給你請一位信得過的律師,這個律師會把你那份遺囑的副本合法地封入一個專門的信封寄給阿迪,而且另外寄一封信給他,請他不要打開裝副本的那個信封,這樣他就不會知道內容了。你回去後,只需要求他別打開那個信封,替你保存好它,這樣做既不會給阿迪帶來任何麻煩,他也不會知道內幕,不過,你得找出一個理由來說明為什麼要讓他保管你的遺囑。」

  「阿迪不會問我為什麼的。我請他幫忙,他從來都不問為什麼。」我在這點上可以說十拿九穩。

  科裡很羡慕地說:「他可真是你的好哥哥!還有那些用籌碼兌換的單據怎麼辦?要是你在銀行租個保險箱,聯邦調查局的人一下子就會給翻出來。你還是像你以前把現金埋在手稿堆裡那樣把它們藏在那裡吧,即使他們有搜查證,也不會注意到那些紙條的。」

  「我可不能冒這個險。讓我為這些單據擔憂?還有,如果丟失了,怎麼辦?」我連連搖頭。

  科裡裝著沒有聽懂我的暗示,很認真地向我解釋到:「我們會存檔記錄的,當你來取錢時,我們就讓你在一張收據上簽名,證明你丟失了這些單據,也就是說你來取款時,僅需簽個名就行。」

  他完全明白我剛才那句話意味著我很可能私下裡把單據撕毀,從而他也就心中有數,不能把賭場欠我錢的記錄隨意搞亂了。我這樣做當然也意味著並不是百分百地信任他,但是他二話沒說就給了我一個中肯的答覆!

  商量好全盤方案後,科裡興高采烈地說:「我今晚已訂了一席酒宴給你接風,並請了幾位朋友作伴,包括演出隊的兩名漂亮女郎。」

  「我可不要女人!」我一口拒絕了他。

  科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驚小怪地叫道:「天啊!次次都和太太造愛,你就不膩?這麼多年了啊!」

  「不,我不膩!」我的態度堅定不移。

  科裡瞪著好奇的眼睛問:「你以為你可以永遠對她忠實嗎?」

  我微笑著說:「我認為可以。」

  科裡搖了搖頭,感慨萬分地說:「那你就真的成為名副其實的魔法師墨林了!」

  「是的,那就是我!」我得意地點點頭。

  那天晚上,整整一桌酒席上只有我們兩個人,飯後科裡陪我到拉斯維加斯所有的賭場去兌換籌碼,每次1000美元。這回維加斯贏家外套可真派上大用場了,虧得設計師在上面縫了這麼多的大口袋,多少籌碼都裝得下。我們在不同的賭場都和賭檔老闆或賭場經理以及演出隊的女演員喝上兩杯。他們全敬科裡為貴賓,都有關於維加斯的趣聞可以說給我們聽。回到桑那都大酒店,我在出納的櫃檯上把籌碼推過去,取回一張15000美元的收據,小心地把它夾在錢包裡。整個晚上科裡一直陪著我,我一分錢都沒有賭過。

  「我想小賭一會兒。」我眼睛看著賭場對科裡說。

  科裡狡黠地笑著說:「手癢了吧?如果你輸了500美元還不勒馬,我就把你的手臂打斷!」

  在骰子賭檔,我掏出500美元的鈔票換成了籌碼,下了五美元的賭注,而且賭一切號碼……我又回到了三年前那種賭的循環,從骰子檔賭到21點檔,又賭到大轉盤檔……輕鬆、自然、夢幻一般的小賭,贏了輸,輸了贏,玩著百分比的把戲,直到淩晨一點,我掏出2000美元買籌碼時,科裡就像尊保護神似地站在我的旁邊,一言不發。

  我把籌碼放進外套口袋,走到出納櫃檯,把它們都兌換成現款收據。科裡倚在空蕩蕩的骰子桌旁,意味深長地望著我。

  「幹得好!」他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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