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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克萊裡庫齊奧家族最寶貴的政治財富之一就是內華達州州長沃爾特·韋文。韋文50歲剛出頭,高挑的個子,精瘦的身材,頭上總是戴著牛仔帽,身上卻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他長相英俊,儘管早就結了婚,卻非常貪圖女色。他也喜歡美酒佳餚,喜歡參加體育賭博,還非常熱衷於下賭場。他從不暴露這些癖好,也從不冒險搞點浪漫的風流韻事,以免傷害公眾對他的感情。於是,他一方面極力維持虔誠、堅定的傳統家庭觀念的信仰者這一政界和個人形象,另一方面卻不得不依賴艾爾弗雷德·格羅內韋爾特和華廈大酒店來滿足他的私欲。

  格羅內韋爾特很早便發現了韋文的政治天賦,並且一直給韋文提供幕後的財政支持,幫助他往上爬。在韋文當上內華達州州長之後,想過一個悠閒自在的週末,格羅內韋爾特便給他提供了一座豪華別墅。

  這些豪華別墅是格羅內韋爾特最偉大的發明……

  當拉斯維加斯還只是西部牛仔們聚賭的小城鎮時,格羅內韋爾特就來到了這裡。他深入鑽研了賭博和賭客的情況,那勁頭就如一位天才科學家,在研究進化過程中起過重要作用的昆蟲。為什麼並不缺錢的富人們不惜把時間浪費在賭博贏錢上?這個謎團似乎沒有人能夠解開。格羅內韋爾特認定他們這樣做是為了掩蓋其他的惡習,或許是表現他們想征服命運的渴望,但更重要的是為了顯示他們比同類具有一種優越性。由此,格羅內韋爾特得出結論:當他們賭博時,應該以天神的待遇來招待他們。他們就得像天神一樣地賭博,或者像住在凡爾賽宮的法蘭西國王一樣地賭博。

  因此,格羅內韋爾特花費1億美元,在華廈大酒店的地盤上建起了七座奢侈之極的豪華別墅和一座特殊的豪華賭場(以他一貫的深謀遠慮,他早就買下了遠遠超過華廈大酒店所需的地盤)。這些別墅宛如小型的宮殿,每座分成六個單元,而不是套間,可供六對夫婦居住。別墅的裝修極盡豪華之能事:手編地毯、大理石地面、金質浴室、絢爛的牆紙;餐廳和廚房由酒店配給工作人員。起居室裡安裝了最先進的視聽裝置,就像是一座劇院。酒吧間裡貯滿了最上等的葡萄酒和烈性酒,還有一盒非法購買的哈瓦那雪茄。每座別墅都配有露天游泳池和室內漩水浴缸。所有這些賭客們都可免費享用。

  這些別墅所處的特別保安地域裡,有一個名叫珍珠的橢圓形小型賭場,是玩大賭的賭客們私下聚賭的地方,在這裡,巴卡拉紙牌的最小賭注是1,000美元。這個賭場的籌碼也很特別:標價最低的是100美元的黑色籌碼;500美元的籌碼是純白色的,飾有金線;1,000美元的籌碼是藍色的,飾有金色條紋;而那特別設計的10,000美元的籌碼表層鍍金,中間鑲有一顆貨真價實的鑽石。不過,為了迎合太太們的喜好,輪盤賭臺上可以把100美元的籌碼兌換成五美元的籌碼。

  令人驚異的是,這些富翁富婆竟然心甘情願地上鉤。格羅內韋爾特盤算,所有這些免費享受奢侈的食宿待遇的賭客每週得花費酒店5萬美元。不過這項消費在稅單上會注銷。另外,在做帳時,酒店的每樣花銷都已經抬高。核算表明(格羅內韋爾特另有一套帳目),每座別墅每週平均獲利100萬美元。專門為別墅的住客和其他重要的住客服務的高檔餐廳也可以通過稅金減免而贏利。帳單上寫著四人一頓晚餐花費1,000美元,但由於這是免費提供給住客的,就可以作為招待費而從稅金中獲得數目相當的減免。把勞務費計算在內,酒店提供的一頓飯實際上只花費100美元,與虛報的花銷之間的差價就成了利潤。

  因而,在格羅內韋爾特看來,七座別墅宛如七頂王冠,他只把它們戴在一定的賭客頭上,這些賭客在住宿的兩天或三天之內甘願冒著下100萬美元賭注的風險。他們是贏是輸無關緊要,只要他們下那麼大的賭注就行。他們必須迅速付清買籌碼欠下的錢,否則就會被貶去住到酒店的套房裡,這裡雖然也稱得舒適豪華,卻無法與別墅相提並論。

  還不僅如此。在這些別墅裡,各界知名人士可以把情婦或男友帶來一同享樂,他們盡情狂賭,外人也不會知道。奇怪的是,許多商界巨頭,許多身價上億的男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妻子或情婦,卻依舊寂寞難耐。他們渴望有無憂無慮的女性作伴,渴望被滿懷同情的女人愛撫。對於這些男人,格羅內韋爾特總能向他們居住的別墅送來鍾情的女伴。

  沃爾特·韋文州長就是這樣的男人。他也是唯一可以住在別墅裡,但不必遵照格羅內韋爾特的規矩下注100萬美元的人。他賭博很有節制,而且是用格羅內韋爾特私下給他的錢賭。如果他欠帳超過一定的數目,他的帳單便擱置起來,從他以後贏的錢中扣除。

  韋文來大酒店是為了休息放鬆,在大酒店的球場上打打高爾夫球,品嘗一些美酒,和格羅內韋爾特送來的美女嬉戲做樂。

  格羅內韋爾特對韋文州長的這種優待很有些年頭了。20年裡,格羅內韋爾特沒有要求過太大的回報,只是向韋文州長闡述自己的觀點,爭取通過對拉斯維加斯的賭博業有利的立法。大多數情況下,格羅內韋爾特的觀點都被州長接受,如果不能接受,韋文州長就會向他詳細分析使他不能接受的政治現狀。同時,州長還會提供一種寶貴的幫助,就是把格羅內韋爾特介紹給一些有一定影響力的法官和政界人士,大把的鈔票往往可以影響他們。

  格羅內韋爾特的內心還隱藏著一個希望,有朝一日沃爾特·韋文州長能克服重重困難成為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到那時,格羅內韋爾特得到的好處將不勝枚舉。

  但是命運總是捉弄心智最高明的人,這一點格羅內韋爾特也不得不承認。最不起眼的人往往成為最強大的人的災星。此次格羅內韋爾特的災星是一個25歲的年輕人,韋文州長18歲的大女兒的情人。

  韋文州長的妻子是一位聰明漂亮的女士,儘管她與州長合作得很好,但是她所持的政治觀點比她丈夫的更合理、更開明。他們夫婦共育有3個孩子,這個家庭是韋文州長一筆巨大的政治財富。大女兒馬爾西正就讀于伯克利大學,這是她本人和母親的選擇,但州長並不贊同。

  脫離了家裡那種壓抑的政治氛圍,馬爾西對伯克利大學自由的環境,對其政治上的左傾,對新潮音樂的熱忱擁護,以及吸毒帶來的頓悟,心醉神迷。「有其父必有其女」,馬爾西從不掩飾自己對性的渴望。年輕人這種天真的心態和崇尚公平競爭的天性,促使馬爾西對窮人、工人階級和受苦受難的少數人充滿了同情。她同時也愛上了藝術的純潔高貴。自然而然地。她常與同學中的詩人和音樂家廝混在一起。更在情理之中的是,幾次隨意的見面之後,馬爾西愛上了一個同學,他寫劇本,玩吉他,而且一文不名。

  他名叫西奧·塔托希,非常符台女大學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形象。他有著黝黑的皮膚和英俊的五官,來自底特律一個篤信天主教的汽車工人家庭,總是學著詩人押韻的方式發誓說,寧可整天吊兒郎當,也不把汽車工人當。儘管這樣說,他平時還是得攬點零活掙夠學費。他對自己很苛刻,但不無慰藉的是,他很有才華。

  馬爾西和西奧形影不離地相處了兩年。馬爾西把西奧帶到州長的府邸裡,和她的家人見面;西奧並不懼怕她的父親,這讓馬爾西高興不已。後來,當他們倆待在這座州長宅邸裡屬￿他們自己的臥室時,西奧告訴馬爾西,她的父親是個典型的騙子。

  可能西奧已經覺察到州長夫婦用恩賜的態度對待他。儘管私下抱怨這對戀人太不般配,州長和他的妻子仍然決定支持女兒的選擇,所以對西奧表現得很友好、很客氣,甚至有點過分。州長夫人並不憂心忡忡,她清楚,隨著女兒的成熟,西奧的魅力會逐漸消失。州長心裡卻不太踏實,但他儘量顯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即使考慮到他的政客身份,這種表現也是不同尋常的。就其政治綱領而言,州長畢竟是工人階級的鬥士,而他的夫人是個受過教育、思想開明的女士。同西奧的戀愛只可能增長馬爾西的生活閱歷。馬爾西和西奧已經同居,並且計劃在畢業之後結婚,西奧將撰寫並且演出自己的劇本,而馬爾西將成為西奧的靈感女神,同時做講授大學的教師。

  很穩妥的安排。這些年輕人似乎沒有完全被毒品所麻醉,他們的性關係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州長甚至不無愜意地想,即使最壞的可能成為現實,馬爾西和西奧的婚姻也會給他帶來政治上的收益;這向公眾表明,儘管州長本人出身于白人特權階層,擁有大筆的財富和較高的文化修養,但他們非常民主地接受了一個藍領出身的女婿。

  對於這麼一件平庸的事,所有的人都想通了。州長夫婦只有暗暗希望西奧不是個讓人十分討厭的人。

  但是年輕人總是很任性。大學的最後一年裡,馬爾西又愛上了一位同學,他家境富裕,在社會地位上比西奧更能讓她的父母接受。但是馬爾西仍然想和西奧保持朋友關係。周旋于兩個情人之間而不會被人指責為不貞,馬爾西覺得又興奮又刺激。在她天真純潔的心裡,她覺得這種經歷讓她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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