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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她緊緊貼著他。因此他能感到她的肚子已經增大變圓,乳房也已鼓脹。「早晚我們總得離開這兒,」她說。他也知道她有道理。但不能告訴她他為什麼不能現在回家。他對母親和阿爾夫還沒有真正的思念之情。讀他們的信就象聽他們在無休止地叫嚷。看到這殘破的城市他就高興;房屋倒塌在街上砸山的坑痕使他喜不自勝;一個巨大的齒斧似乎所砍了城市的腦殼,留下的凹凸不平的大廈頂層更使他一見鍾情。回到家後,看到馬路完好無損而堅固安全他就不自在;極目遠眺,街道象牆一樣平坦他便怒火中燒。

  「我們還有時間,」他說。「六月份孩子生下後我們再申請結婚。」

  海蓮從他身旁走開。「對那事我不擔心,但你不應該那樣對待家裡。至少也該讀讀他們的來信。」

  他再也忍不住便怒吼起來:「聽著,不要老是要我做我不願幹的事。」

  她吻了他說:「今晚小心點。」雖然不讓坤等著,他清楚她還會一直等他回來。

  聽沃爾夫說:「到了,」他才醒過神來。看到沃爾夫面龐蒼白。他前面的門廊臺階很高。臺階上方牆壁上裝了個無罩燈泡。他們正站在一片燈光裡面。黃色燈光略使夜幕變黃。莫斯卡緊抓著欄杆,小心翼翼地爬上階梯。

  「這傢伙不會有什麼消息,」沃爾夫邊按鈴邊說。「不過我想你還是與他結識。他做珠寶生意。如果要給情人送點什麼。體找他』沒錯。」

  他們頭上方的窗戶開了。它恰在燈泡上面。沃爾夫翹起頭說:「啊,韋斯騰伯格先生,晚上好。」

  「請稍候,沃爾夫先生。」他的聲音圓滑、悲哀、無力。還自然帶有一種失望的感覺。

  門開了,二個身材矮小、臉面黝黑的德國男子出來迎客。他頭上無發,兩眼烏黑圓大。當沃爾夫把莫斯卡介紹給他時;這德國人「哢」的一聲併攏雙腳鞠躬致意;「請上樓。」上了樓,他們進入一個寬大的起居室。裡面擺了許多家具:兩個大沙發,三四個呢絨椅子和一個大鋼琴。中間有兩個大桌子,幾個小些的靠牆而放。兩個不滿十六歲的女孩坐在一個沙發上,並且各自坐著,兩人中間留了一塊地方。韋斯騰伯格先生便坐在她們中間。

  「請!」他手指著兩把離他最近的椅子說道。沃爾夫和莫斯卡坐了下來。

  「想請你認識一下這位先生。我曾給你談過他,」沃爾夫說。「他是我的摯友,如果他什麼時候需要你來幫忙,我想你會竭誠相助的。」

  韋斯騰伯格先生兩隻胳膊分別摟著姑娘的腰部,有禮貌地點點頭,並且既顯俗套又顯莊重地說:「沒問題。」然後兩隻無神、烏黑的大眼直接轉向莫斯卡。「若能為您效勞,謹請隨時駕到。」

  莫斯卡點點頭便靠在了舒服的椅背上。他感到非常疲乏,兩腿顫抖不停,雙眼也是閑懶朦朧。隱約中看到兩個姑娘沒有化妝,純樸嬌豔。腿上套著直到膝蓋的粗毛長統襪。她們女兒般寧靜地坐在韋斯騰伯格先生兩邊。其中廣個把長髮順著雙肩分成兩縷,猶如兩條金索堆在她穿著粗毛襪的膝上,爾後韋斯騰伯格先生把一縷頭髮盤繞在自己的手中。

  「至於那件事,」德國人又轉向沃爾夫說,「實在抱歉。我是愛莫能助。我的朋友都沒聽說過那一百萬軍用券丟失的消息。傳聞是離奇了點。」他誠懇對莫斯卡笑笑。

  「不!」沃爾夫斷然地說。「事實如此。」他站起來伸出手,「這麼晚還來煩擾非常抱歉。有了消息,謹請告知。」

  「那當然,」韋斯騰伯格先生答道。他立身向莫斯卡鞠躬告別,然後握著他的手說:「敬請隨時光臨。」兩個姑娘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韋斯騰伯格慈父般地摟著她們的腰,三人一起把莫斯卡和沃爾夫送到樓梯口。短髮姑娘又跑下樓為他們開門送別。隨後大門閂起來。露臺上面的燈隨即滅了。他們又陷入黑夜之中。

  莫斯卡早已精疲力盡,捨不得離開德國人那舒適的房間。他言語粗俗地問沃爾夫:「你認為我們總會找到那些雜種嗎?」

  「我們今晚只是摸摸路子,」沃爾夫說。「我們要讓這些人為你查尋,只有這樣才行。」

  儘管路上一片漆黑;他們還是看到了有人匆匆而過。看起來荒廢的房屋前還停有吉普車。「今晚大家都在尋求,」沃爾夫說。沉默片刻,他才又問莫斯卡:「你覺得韋斯騰們格這人怎樣?」

  風已停息。他們講話方便多了。「他看起來不錯。」莫斯卡答道。

  「對猶太人他更顯親切,」沃爾夫說。「他對於哥兒們總是彬彬有禮。」他等莫斯卡搭腔,又說道:「韋斯騰伯格在集中營關過。他老婆孩子都在美國、想去與他們團聚,可他的肺結核病相當嚴重。他們不讓他去。又在集中營受過苦,滑稽吧,哦?」莫斯卡沒有搭腔。穿過一個燈火輝煌的街道,他們回到了市中心區域。

  「他有些發狂,」沃爾夫幾乎是咋呼道。又起風了。他們頂著風在遍地瓦礫的路上走著。到了拐角,風便沒了。「你看到那倆姑娘了吧。是他剛從農村把她們搞來的。大約每月換一對。這是他的代理商講的。我們一起共事。韋斯騰伯格與姑娘一起生活幾周,她們也單有房間。然而,儘管他一直象對待女兒那樣對待她們,某天夜裡卻突然闖進她們的房間,把她們給——姦污。第二天,他帶著貨真價實的禮物,用船把她們帶走。一周後,他又搞來一對。這兩個就是新搞來的。我還沒見過她們。當他偷偷地賣她們的時候,那場面一定很有趣。太野蠻了!真象個追著雛雞把它們的頭砍掉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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