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孔薩利克 > 血漿黑手 | 上頁 下頁
六二


  「可是這些照片和材料畢竟是一份完整的卷宗,您說是嗎?」

  「親愛的利歐,要是我決心幹一件事,就會輕而易舉地弄到一份有關的卷宗。」

  他又不斷地輕咳。利歐擔心,基費爾那可怕的咳嗽又會發作起來。可是在這事情上他弄錯了。「毫無疑問,這是我一生中所收集的最重要的卷宗,而且也是最後的……」

  他雖然非常羸弱,但聲音聽起來卻清楚而堅定。眼睛也恢復了它們原有的獨特的生氣。「你可以把所有的檔案通讀一遍。一份一份地讀,讀完後還我。可惜這些材料有許多是用西班牙語寫的。我跟我在聯邦刑警局工作期間結交的朋友還保持著聯繫。我已經使用了所有的聯繫,尤其是我和帕布羅·維達爾之間的友誼,他是西班牙國民警衛隊的一位上校。作為毒品專家,他目前在帕爾馬擔任類似特使的職務。這就是說,他能接近西班牙所有的警察機構。他是我在馬略卡島的忠實的朋友。」

  利歐的目光又落到了恩格爾的臉上。他又感到噁心和憎惡。那麼,基費爾在馬略卡島上有位忠實的朋友。這人監視著恩格爾,或讓人監視著他。馬略卡島?

  「利歐……」

  那桌子搖晃了一下。路德維希·基費爾把兩手放到了他躺椅的扶手上,吃力地站了起來。膝蓋上的毯子掉了。桌子上還有一盆花,利歐迅速地抓住它,以免它翻倒下來。

  基費爾似乎沒有覺察到這點。「利歐,我現在要和你談談那個規劃。」

  他筆挺地在露臺上來回地走動,抬起下巴,雙手深深地插在他那很不像樣的、褐色袋狀運動褲裡。

  「規劃這個詞聽起來也許有點兒太壯麗了;其實,這只不過是一個計劃。」

  他停在了有小柱的欄杆旁邊,朝利歐望過去。他們之間雖然有一段距離,但他的聲音清楚而明確:「準確地瞭解情況是制定任何計劃的先決條件。這一點我已經做了。對我來說只剩下一點:幹掉殘害你我的兇手。車票我已經買好了。這並不特別困難。飛機票也不貴……」他扭歪著嘴,露出一絲幽靈似的獰笑。「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把旅行的長度考慮進去的話。」

  旅行的長度……利歐感到後脖子發涼。他的背脊在抽搐。他呆呆地坐在那裡,兩手放在膝蓋上。那天夜裡,由於她的愛情,也由於他的愛情,他會給維拉帶來什麼呢?這個問題像一條小蛇,一條黑色的小蛇,再次撕咬著他的心。

  「可是,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問題在別的方面……」

  基費爾重新走近桌子,把那雙滿是鱗狀皮屑和斑點的爪形的手攥成拳頭。他把雙拳的尖尖的指節骨壓在桌子的鐵制的面板上。「問題是我不想一個人去。我不能也不允許一個人去。必須有另外的人陪我去。」

  「恩格爾?」利歐上氣不接下氣地輕聲地說。

  「是的,當然是恩格爾。不過不單單是他……這就是我的困難。因為除他以外還有一個人我們得把他幹掉……」

  利歐張大眼睛驚奇地凝視著基費爾。他試圖理解基費爾說話的意思。

  路德維希·基費爾早已把文件和檔案分類整理。這時他拿起一個信封,從中抽出一張照片。

  「瞧,就是這個人!」

  這是一張非常清晰的照片,本來該是放在銀質的鏡框裡的。照片上是一個長著相當胖的四方臉的男子,大概50多歲。他那金屬眼鏡的時髦的邊框,賦予他一點兒重要性和聰敏;他的嘴很小,而且閉攏著;兩眼傲然注視著觀看者。這是……是的,這是一張官員的臉,非常典型,像是用模壓機衝壓出來的似的。

  「他名叫伯恩哈特·哈佩爾,」路德維希·基費爾說。「他是政府高級官員。嚴格他說,他是衛生部的高級官員,在發生這樁艾滋病醜聞時,誰也不願意聲明對此負責,那時候,哈佩爾是柏林聯邦衛生局裡負責處理艾滋病問題的官員。也就是說,他是總局的頭頭。他充耳不聞血友病患者的抗議,不管抗議聲有多大;他對各個方面推行綏靖政策,把大事化小;他不向他的部長們提供正確的消息,總想往上爬;他保護他的那些工業界的朋友。好了,現在他已經被他們從衛生部攆出去了。也就是說,讓他『提前退休』。現在,他終於可以享受像恩格爾那樣的人給他提供的賄金了。此外,他還繼續領他的工資。有一天,也就是說,當我們長眠地下的時候,他會放心地成為一個富裕的享受養老金者。」

  利歐不作回答,他心裡只有疑問。從住宅的一扇開著的窗子裡飄來了鋼琴音樂。伊爾瑪正在擺餐具,他想。

  「您剛才說『要把他幹掉』?」

  路德維希·基費爾又坐了下來。他把頭轉向利歐。「利歐,你所想的和我所想的完全一樣。利歐,你是頭一個也是唯一的聽我說這件事的人。我已經決定要殺死他。殺死他和恩格爾……」

  利歐試圖吞咽,可是他的嘴大幹了。他無法相信他剛才所聽到的東西。

  「是您?」

  「是的,是我。」基費爾把哈佩爾的照片放回到信封裡。「別這樣看著我!你當然不相信我說的話。你根本也不會相信我要殺死他們。可是,事情是會變化的。總之,我得堅持將近五天的時間。我會堅持下來的,這點你可以相信……」

  沉默。利歐的耳朵裡有一種細微的嗡嗡聲,可是頭痛已經消失了,像是被揩去了一樣。他試圖細細領會他剛才聽到的事情。可是沒有成功。那些概念像萬花筒裡的色彩一樣相互交疊在一起:卡拉多爾,恩格爾的遊艇,那所住宅……現在,那個名叫伯恩哈特·哈佩爾的人肯定住在柏林的某個地方。

  13

  而這裡的這個幽靈,這個骨瘦如柴的路德維希·基費爾卻打算……

  此時,利歐感到一陣冷風從樅樹暗色的蔭影裡朝他倆吹來。周圍靜悄悄的。他倆坐在他們的桌子旁邊,就像坐在一個島上。「……坐在同一條船上。」迪特·萊斯納爾曾經這樣說嗎?迪特已經死了,他倆還活著……他終於明白了,不能聽任命運的擺佈,不能把一切看作是不可避免和不能改變的,不能讓恩格爾和哈佩爾這個行賄受賄的惡棍逍遙法外……

  「利歐,你願意幫助我嗎?」

  利歐點點頭。這個動作完全是自發的,像是出於內心的一種迫切需要。

  「我曾經這樣希望,利歐。」

  基費爾慢慢地把手伸向利歐,感激地撫摩他的手。

  「我們必須把他們幹掉,」基費爾悄聲地說。「相信我吧。這將會是改變一切的信號。我們需要這個信號。不僅我們,還有其他的人。可是,有個大難題……」

  「什麼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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