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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閉嘴!」佛朗哥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怒喝道。

  到了前門口,佛朗哥停下來開了門,一撒手把傑克掄了出去。

  傑克整了整上衣,下了兩級臺階,來到碎石鋪成的車道上。賓利和現代旁邊停著一輛碩大的黑色凱迪拉克,氣勢逼人,跟其他兩輛車一比,像是遊艇。

  傑克往自己的車走去,還掏出了車鑰匙,可又半道停下來往回走。佛朗哥正站在門廊上,兩腿分開,兩手扠著腰,滿是青春痘疤的臉上帶著嘲弄的笑容。還沒等傑克開口,托尼從屋裡沖出來,把佛朗哥推到一邊。托尼的塊頭比佛朗哥小很多,兩腿粗短,走路的時候扭屁股的樣子很怪異。他徑直走到傑克跟前,用食指指著傑克的臉。

  「好漢,我來告訴你這裡的真實情況,」托尼咆哮道。「這官司已經花了我至少十萬了,我還等著清帳呢。你聽清了嗎?你別來攪和。順其自然,別搞什麼屍檢。你明白嗎?」

  「我就不明白了。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傑克說。「你可以找自己信得過的法醫官跟我一起做屍檢。」他知道屍檢已經沒什麼指望了,不過他覺得能激怒托尼,還是挺有成就感的。托尼的眼睛本來就有點兒往外凸,現在更明顯了。他額頭兩側青筋暴露,像爬著暗色的蟲子。

  「要我怎麼說你才能聽懂呢?」托尼還在大吼。「我不同意做屍檢!官司就這樣很好。別搞什麼新鮮玩意兒,沒這必要。我們一定能整死這個傲慢的什麼管家醫師,這也是他應得的報應。」

  「聽起來你對這案子不能做到客觀中立,」傑克評論道。他注意到,托尼說「管家醫師」這幾個字的時候,豐滿的嘴唇往後卷著,嘲弄之情溢於言表。傑克覺得托尼盯著管家醫師不放,像是要完成某種使命,他的言詞中有種鬥士般的狂熱。

  托尼抬頭看著佛朗哥說道,「這人怎麼回事兒?像是從別的星球來的。」

  「你好像害怕別人揭露事實,」傑克說。

  「我才不怕你揭露事實呢,」托尼大吼。「我掌握了足夠的事實。那女人死于心臟病。要是早一個小時送到醫院就沒事了,我們也不需要在這裡爭論。」

  「心臟病?」傑克開始取笑托尼的口音。「髒」這字兒的後鼻音完全被托尼吃了。

  「夠了!」托尼脫口而出。他打了個響指,提醒佛朗哥注意。「把這個白癡扔進車裡,我不要看到他。」

  佛朗哥快步走下臺階,口袋裡的硬幣嘩嘩直響。他繞過托尼,想用手掌把傑克推開。傑克晃了晃,沒動窩。

  「還有,我一直想問問你倆怎麼老穿得一模一樣,」傑克說。「是前一天晚上商量好,還是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商量這個?我的意思是說,情侶裝啊,好甜蜜啊。」

  佛朗哥的反應速度讓傑克吃了一驚。他張開手掌,狠狠地扇了傑克一記耳光,傑克覺得頭暈目眩。傑克立刻以同樣的方式回敬了他一下,這掌扇得也不輕。

  佛朗哥比傑克還吃驚。對方非但沒被他的個頭嚇倒,還敢回擊,顯然很出乎他的意料。他本能地伸手去摸發燙的臉頰,這時傑克抓住他的肩膀,膝蓋朝他私處狠狠一頂。一時間,佛朗哥疼得彎下了腰,呼吸急促。等他好不容易直起腰,手裡多了一把槍。

  「別動!」托尼大喊。他從身後抓住佛朗哥的胳膊,拼命往下按。

  「還不快滾!」托尼拉著暴怒的佛朗哥,像牽著一條瘋狗。「如果你敢以任何方式妨礙我打贏這場官司,我就讓人做了你。最後說一遍,我絕不同意屍檢。」

  傑克一路往後退,直到撞上他的現代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佛朗哥,他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直起腰,手裡一直拿著那把槍。傑克覺得自己的膝蓋發軟,估計是太多腎上腺素通過血液在身體裡遊走的緣故。

  他一上車就迅速發動了引擎。他回頭看看托尼和他的打手佛朗哥,無意中發現喬丹和沙琳也站在門口。

  「你小子等著瞧,」傑克開車正要走,佛朗哥通過乘客一側的車窗沖他大喊。

  傑克開著車在住宅區繞了至少有一刻鐘,不時地突然拐個大彎,可一直沒停車。他不想被人看見,更不想被人盯梢,特別是碩大的黑色凱迪拉克。他知道在斯坦霍普家最後那一刻,他的行為有點愚蠢。空難使他家破人亡,他一直處於抑鬱狀態。這次的反抗,意味著他以前那種愛冒險、什麼都不怕的天性又回來了。體內的腎上腺素慢慢恢復正常了,他現在覺得渾身發軟。他完全迷路了,不過隱約還能看到幾塊路牌。他在路旁一棵老橡樹的濃蔭裡停下來,準備看看地圖,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裡。

  開車繞路的時候,傑克曾經想過乾脆開到機場,再也不管這攤破事兒了,趁早坐飛機回紐約。他左臉頰上滾燙的皮膚讓他覺得這麼打算沒錯,而且現在也不可能做屍檢了,他根本無法幫到妹妹和妹夫。再說他的婚禮迫在眉睫,這個理由也很有說服力。

  可灰溜溜地出城實在是太窩囊了,這種事他幹不出來。他拿起赫茲提供的地圖,開始研究朝哪個方向走才能上離他最近的大路,可半天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可能是他所在的這條街地圖上根本沒有。問題是,他不知道到底是因為這條街太小還是太偏才沒有收進地圖。

  他決定開車碰碰運氣,說不定能開上主幹道。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把手機從口袋裡掏出來。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按了接聽鍵。

  「斯坦普敦大夫,我是喬丹·斯坦霍普。你還好吧?」

  「這麼說吧,我一生中肯定有比這好的時候,不過現在還行。」接到喬丹的電話,傑克覺得很意外。

  「法薩諾先生和他手下在我家那樣對待你,我感到非常抱歉。」

  「謝謝,」傑克說。他很想說幾句俏皮話,想想還是忍住了。

  「我看到佛朗哥打你了。你的反應讓我很吃驚。」

  「別這樣。其實我的反應挺丟人的,而且也很愚蠢,想想那人還有把槍呢。」

  「我預料到他可能會有這樣的反應。」

  「我倒沒估計到。登門拜訪是這個結局,我覺得很丟人。」

  「我逐漸意識到法薩諾其實是個很粗俗的人,讓我都下不來台。」

  現在把這只瘋狗拴起來還不遲,傑克心裡嘀咕著,但沒開口。

  「現在我也開始懷疑他的戰術了。他為什麼那麼害怕別人揭露事實呢?」

  「法律這行都這樣,」傑克說。「在民事訴訟中,最重要的不是找出事實,而是化解對方的論點。」

  「我可不想成為他的幫兇。我可以簽字同意屍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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