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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睜亮眼睛!」蓮娜氣呼呼地說。「別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氣跟我說話!」

  「好吧,我道歉,」克雷格說。他深吸了一口氣。「你也知道,我這會兒心情不好。」

  「什麼叫靠出庭作證混飯吃的醫師?」

  「有的醫師會受雇做所謂『專家證人』。辯護律師讓他怎麼說他就怎麼說。以前很難找到醫師出庭指證同行,現在可不一樣了。有些沒骨氣的混蛋還以此為生。」

  「真可怕。」

  「還不止呢,」克雷格說。他沮喪地搖搖頭。「這個混蛋喬丹·斯坦霍普居然好意思控告我,真是虛偽透頂。那天我拼命搶救他太太,他根本都沒留在醫院。媽的,好幾次他跟我說他太太是個不可救藥的疑病症患者,她編出來的症狀他都記不全。有幾次她覺得自己要死了,非要他打電話叫我半夜三點出門診。為此他甚至還跟我道歉。這種情況不止一次了。通常他們晚上要求門診,我只好放下私事趕過去。他一直挺感激的,因為他知道這麼跑一趟挺不容易的,因為通常都是他太太無中生有,或者小題大做。那個女人太可怕了。她不在了,對所有人都好,包括喬丹·斯坦霍普。現在他倒跑來控告我,要五百萬美元的配偶權利損失費。真是天大的笑話。」克雷格沮喪地搖搖頭。

  「配偶權利指什麼?」

  「就是人能從配偶那兒得到的東西。比如陪伴、愛撫、幫助和性。」

  「我覺得他們之間應該沒什麼性生活啊。他們各有各的臥室!」

  「這你倒是說對了。我想像不出來,他會願意跟那個老巫婆有性生活,她病成那樣。」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因為那天你批評他,他才控告你的?當時他確實挺生氣的。」

  克雷格點了點頭。蓮娜說得有道理。他從高腳凳上滑下來,拿著酒杯去吧台加酒。周圍都是快樂的酒客,他一邊等,一邊考慮蓮娜的想法是不是有道理。那天他進了佩欣斯的臥室,看到她情況不好,確實對喬丹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事後他也很後悔。當時情況緊急,跟喬丹描述的差距很大,他還沒來得及考慮,話就脫口而出了。當時他覺得道過歉就可以了,現在想想覺得不夠。如果喬丹因為這個告他,那他就更後悔了。

  克雷格又要了一杯雙份蘇格蘭威士忌,走回桌邊,爬上高腳凳。他行動遲緩,像是兩條腿各有百磅重。蓮娜覺得,他的情緒又過渡到了下一個階段。他現在看起來很沮喪,嘴微張著,眼皮耷拉著。

  「災難啊,」克雷格終於歎了口氣說。他胳膊迭放在桌子上,兩眼盯著杯中的威士忌。「可能就這麼完了,本來一切多麼順利啊。」

  「怎麼可能完了呢?」蓮娜問,極力做出開心的樣子。「現在你接了傳票,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克雷格沒回答,就這麼一動不動。蓮娜甚至感覺不到他在呼吸。

  「是不是應該找個律師啊?」蓮娜接著問。她湊過去,試圖從下往上看克雷格的臉。

  「保險公司應該會為我辯護的,」克雷格有氣無力地說。

  「就是,你說得沒錯。要不,給他們打個電話?」

  克雷格抬起頭,剛好看到蓮娜的眼睛。他點點頭,一邊考慮蓮娜的提議。現在是星期五下午五點半,不過保險公司可能會有人值班。應該試試。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到底還是做了點事兒。他的焦慮很大程度是因為突然遇到這麼大的案子,訴狀又很空泛,他覺得無助。

  時間緊迫,克雷格迅速拿出手機,笨手笨腳地翻看通訊簿。突然,他保險經紀人的名字和手機號碼跳入眼簾,像黑夜中的燈塔。克雷格撥通了電話。

  結果發現需要打好幾個電話,包括把他的姓名和號碼留給一個緊急語音信箱。好在不到一刻鐘,克雷格終於跟經紀人通上了話。對方的聲音很有權威感,而且對業務很瞭解,非常鎮定。他名叫阿瑟·馬歇爾。克雷格覺得這個名字聽上去都讓人寬心。

  「因為這是你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阿瑟說,「根據以往的經驗,我們知道你很擔心。可你要知道,對於我們來說,這種案子太平常了。也就是說,我們對於處理醫療失當訴訟很有經驗,而且對你的案子,我們會全力以赴。目前,我想強調的是,你不要把這案子理解成私人恩怨。」

  「我還能怎麼理解?」克雷格抱怨說。「我一生的心血都受到質疑。我現在覺得什麼都危險。」

  「對你這樣的人來說,這種感覺很正常,也可以理解。但是請相信我,事情絕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這事兒不能代表你的獻身精神和一輩子的心血。這經常只是因為原告方律師想發筆橫財,儘管他們嘴上不承認。任何懂醫學的人都知道,治療結果不理想,就算是涉及無心之錯,也不能和治療失當畫上等號。如果這個案子需要開庭,法官也會建議陪審團考慮這一點。不過要記住!絕大多數此類案件不需要開庭。即使開庭,絕大多數也是被告方贏。根據麻薩諸塞州法律,此類案件必須先經過仲裁。根據你提供的事實,可能這案子就止於仲裁。」

  克雷格的心跳逐漸恢復到接近正常水平。

  「這件不幸的事兒剛剛發生,你就跟我們連系,這是很明智的,博曼大夫。我們很快就會派一個有經驗的優秀律師負責你的案子,因此我們需要儘快拿到訴狀和傳票。通常需要你在三十個工作日內對此做出回應。」

  「我星期一就讓人把資料送去。」

  「很好。目前,我建議你回憶一下案件的經過,特別是把相關的記錄整理好。這事兒遲早是要做的,而且會給你一種感覺,覺得自己正在為保護自己做建設性的努力。根據我們的經驗,這點很重要。」

  克雷格頻頻點頭。

  「關於相關記錄,博曼大夫,我必須警告你,不要做任何改動。也就是說,不要改拼錯的字,或者明顯的語法錯誤,或者任何你覺得馬虎的地方。也不要改任何日期。簡而言之,不要改任何東西。明白嗎?」

  「完全明白。」

  「很好!在原告勝訴的治療失當案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改動了相關記錄,儘管改動本身跟案件無關。任何改動都會引發災難,因為會損害你的聲譽和可信度。我希望已經把話說清楚了。」

  「非常清楚。謝謝你,馬歇爾先生。我感覺好多了。」

  「這種感覺就對了,大夫。放心,我們對你的案子會全力以赴。大家都想迅速打贏這場官司,這樣你就可以繼續做你最擅長的事兒:照顧病人。」

  「我也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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