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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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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今天到這裡來,是因為他不能忍受讓瑪利亞死的時候以為自己勝利了。他需要讓她知道最終她的殺人狂熱和惡意報復都是徒勞的。他還想告訴她有關基因的事,那些挽救了他女兒生命的神奇基因。 他回憶起上次他坐在這張椅子上的情形。現在他的嘴裡還能體會到那種害怕與憤怒的鐵腥味。但這次他用不著害怕瑪利亞·貝娜瑞亞克。他背靠在椅子上坐著擺弄著左手上的一張紙,等待著。 「你的女兒怎麼樣了?」過了一會兒她問道。 「她死了。」他回答。 「但我剛才看見……」 湯姆點點頭,「是的,你看見了霍利。」 「但我不明白,你剛剛說她死了。」 「她曾經死去。但現在不了。」 他看得出瑪利亞臉上大為吃驚的神色。 「怎麼會的?」她問道。 「我用了那些基因。」 「你用了基因?是我的基因嗎?」 「不,我用了原有的基因。基督的基因。但是我本來可以用你的。」 瑪利亞的戒心放鬆了下來,她的臉上露出奇怪的複雜感情。他看得出因為他的迦拿計劃取得成功她感到十分惱火和憤怒。但他從她的目光裡也看到了另外一種東西:興奮。 「但你是怎麼使用那些基因的?」 湯姆打開了一直在擺弄的那張疊著的紙。上面的字清晰可見。「好的,我想你會覺得它們起作用的方式很有意思。」他朝前靠了靠,將手裡的紙送到桌子這邊,瑪利業本能地將銬著的手掌心朝上,好像捧著一個吃飯的碗。他將紙頭放到她手裡時注意到她右臂蒼白的皮膚上有一個十字形的傷疤。很明顯這是一個舊傷疤,但刀口凹凸不平,他這外科醫生一眼就能看出這是用大刀或匕首割的,不是用的精密器具。出於天生的好奇,他想問問她這是怎麼回事,但他又想到她充滿暴力的過去,覺得還是謹慎為妙。 於是他只是靜靜地等她看完紙上寫的東西。「恐怕我沒有用血寫這個,但我想『傳道士』可能對《聖經》語錄感興趣。你知道這一段出自哪裡?」 「當然知道,」她毫不猶豫地以嘲弄的口氣說,「《使徒行傳》,第二十章,第三十五節。」 他暗自笑笑,「是的,我知道你會認得。這是我最欣賞的基督教誨之一。」 她灰心地聳聳肩。「但我還是不懂,這跟基因起作用的方式有什麼關係?」 他不慌不忙地在椅背上靠得更放鬆些,想著該用什麼樣的字眼解釋才恰當。這時候他看到她眼睛裡深刻的仇恨。 「你認為你贏了,是不是?」她說,顯然她認為他沒有贏。死到臨頭了,她還裝得好像仍然留有一招。 他悲傷地搖搖頭,想起了奧利維亞、鮑勃·庫克和諾拉·盧茨,還有其他所有死去的人。「我不覺得我贏了。至少不是贏了你,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與你鬥爭過。你的戰爭可能是針對我及我的事業,但我的戰爭是針對其它殺手,遠比你更致命的殺手。」 瑪利亞緊咬著牙關,他都能看見她兩腮的肌肉緊張起來。 「告訴我這段話跟基因有什麼關係,」她再次要求說,一邊用手指戳那張紙,「告訴我這與我的基因有什麼關係。」 「好吧,」他說,「我告訴你。」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解釋。 他說完了,卻沒想到瑪利亞是這樣的反應,她一點也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發怒,她看上去像挨了重重的一棒。她的傲氣似乎全部消失了,在一瞬間他覺得看到了瑪利亞的恐懼。他站起身去按蜂鳴器時,她甚至連頭都沒抬。進來押她回去的看守不得不把她從椅子上拖出來。她的眼睛始終瞪著他給她的那張紙條,上面寫著「給予比索取更能得到保佑。」 她現在總算懂得了這句話的含義,可湯姆卻不明白他告訴她的這一切為什麼會對她有這麼大的影響。難道他告訴她的這些話能改變什麼嗎?再過幾個小時她就要被處決了。她不可能指望活過今天。 第二十九章 馬薩諸塞州監獄 死刑執行室 午夜漸漸逼近,瑪利亞·貝娜瑞亞克心裡不停地回味著卡特博士的話。 監獄醫生在給她注射抗組胺藥時,她心想卡特一定是在說謊。這醫生將協助行刑,給她注射毒藥,可他居然擔心她會對毒藥有不良反應。瑪利亞只顧在那兒沉思默想,沒有在意這件事有多滑稽。 「但我確實看到霍利活蹦亂跳的,」她又想道,「而且科學家不可能知道我們的計劃,這麼說來他的話是真的。」一開始她獲悉霍利是死而復生的,她感到又興奮又困惑,因為這證明她的計劃是可行的。可是科學家解釋過以後,她的興奮便一下子全消失了,她越想科學家說過的話,越是擔心她的計劃也許並不可行。 女看守們叫她戴上尿布,以防她臨死之前大小便失禁。這時候她搜腸刮肚地思索會不會有其他可能。卡特博士承認他並不完全清楚基因是怎樣起作用的,所以他可能搞錯了。這就意味著她的計劃不一定會受到影響。要是神父能在這兒給她指點就好了。 是的,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幫忙?如果科學家說的是對的,那麼再安排一個計劃也來不及了。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因為現在木已成舟。她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希望卡特博士搞錯了。 看守帶她沿著走廊往死刑執行室去的路上,她的腦子裡一直翻騰著這些想法。但是門開了以後,她看到了自己將在裡面死去的房間,她的腦子一下子變得一片空白。 這個長不足十五英尺,寬不足十英尺的白色房間裡最主要的東西是張蒙著黑布的檯子,形狀像一個倒下的十字架。檯子的主體和兩邊延伸出來的部分都裝有厚實的皮帶,用來綁住死刑犯人。檯子兩邊的延伸部分旁邊各有一個電視機大小的獨立式鍍鉻盒子,上面分別掛著一根靜脈輸液管。盒子上面放著一組注射器,一只用來注射麻醉劑,另外兩隻與輸液管相連,注入毒藥。用兩個靜脈滴注是為了防止用一個萬一會出現問題。 行刑室裡有一面有機玻璃牆將死刑犯人與現場證人隔離開來。在此之前有人告訴她,毒藥是從有機玻璃牆後面輸送過來的。這裡有兩部電話機,一台直接與州長辦公室相連,用來接受可能行刑前最後一刻發來的緩刑令。按照傳統,監獄長守在這部電話旁邊,在到達規定行刑的午夜時分後再等三分鐘,才下令執行。不過,自從美國總統提出二〇〇〇年犯罪議案以來,這種程序已成了一個虛設的形式。從二〇〇〇年二月八日到現在,全美國沒有發生過一次在行刑前對死刑犯減判緩刑的例子。 瑪利亞掃視著站在有機玻璃隔牆後面的現場證人,目光落在了身材瘦小、形容枯槁的神父身上。他瘦骨嶙峋,一套簡樸的黑色服裝鬆鬆垮垮地像是披在身上,並不是眼下流行的寬鬆式樣。以前她從來沒有真正注意過他看上去有多大年紀,但今晚從他佈滿皺紋的臉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他已有九十六歲高齡。在她的心目中,他仍然不受年歲的限制。他是一位神父,當整個世界都以冷眼對她的時候,是神父給了她支持,給她指明了方向。此刻,她多麼渴望能與他談談,將自己心中的疑慮,還有恐懼說給他聽。她堅信他會給自己安慰的。 然而,她無法與神父交談。她必須有信心,必須獨自面對自己的十字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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