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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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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進一步提高安全係數,這個系統裡的每條基因組都有一個代號。實際上三周多前我就找到了相同的基因,但無法找到代號後面的名字。後來,上星期這個人又做了一次DNA檢查。這一次,因為我們的中央電腦得到指令要收集我們在世界各地所有基因檢查儀上所做的每一次檢查結果。所以,這人的基因在被輸入巴黎的數據庫的同時被秘密輸入了個人基因組排序數據庫。」 伊齊基爾皺起了眉頭,「那麼,你們已經找到基因相同的人。有什麼問題呢?」 「這個問題在於你的期待是什麼。」 「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這個數據庫裡存有信息的都是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判了刑的人。」 沉默。 伊齊基爾有一陣子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但他越想越覺得這很合理。基督不是曾被投人大牢嗎?第一位救世主不是被判死罪,被當做罪犯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嗎? 他說:「第一位救世主也是被判有罪的,但他是一個正義的人。」 賈斯明清清嗓子,對著麥克風說:「顯示圖形。」她給電腦下命令道。 伊齊基爾的呼吸又開始平靜下來,儘管他胃潰瘍仍然很痛。他靠著椅背坐著,看著一個人形慢慢地越來越清晰地出現在屏幕上。 「這就是我們找到的基因相同的人。」賈斯明輕聲說道。 「不!」圖像最終出現時,他聽到自己大聲喊了出來。他瞪大眼睛看著放大的剪報在屏幕上展開時,腦子裡惟一的想法就是一定是哪裡出了荒唐的差錯。這不可能。他感到胃酸在胃裡沸騰起來,忍不住伸手去拿白藥片。 「我知道這對你是一個打擊,」卡特很快地說,「我和你同樣感到震驚。但是這些基因完全相同,而且它們能提供我們研製治療方法的惟一機會。我們打算搞到血樣來做化驗,用這人的基因製成病毒血清。我們還準備得到允許對此人做徹底的檢查,儘量搞清楚這些基因在身體內如何工作。當然,不論發現了什麼,我們都會告訴你的。不過我希望沉在你能理解為什麼我覺得有必要請你過來,當面將基因相同者的情況介紹給你。」 伊齊基爾只能輕輕地點點頭。他完全理解,這一點卡特博士是永遠不會知道的。他感覺到科學家正看著自己,但他卻不能,也不敢迎接他的目光。他只是繼續盯著屏幕,被上面從昨天《波士頓環球報》上剪下來的人像迷住了,黑體字大標題寫著:「『傳道士』最後的傳道?」下面一行字是:「被判死刑是毫無疑問的。」這些字的下面是一幅布紋照片,上面的高個子健壯女人正被推上一輛警車,她熱切的目光直視著鏡頭,原來剃光的頭上長出了細細的發茬。 伊齊基爾突然想到了他做過的噩夢,想到他獻出畢生精力要拯救的救世主被人處死,而自己卻在一邊旁觀。一陣本能的顫抖傳遍他疲憊、衰老的身體。 三天后 馬薩諸塞州高級法院 「請被告起立聽候陪審團宣佈裁決。」桑查·亨南戴法官將目光從陪審團那裡轉到瑪利亞·貝娜瑞亞克身上,宣佈道。瑪利亞不喜歡這法官。她使她想起了科西嘉孤兒院的「蛤蟆」。亨南戴法官和克裡曼莎修女一樣,胸部肥大,嗓音深沉,戴著大眼鏡。和那嬤嬤一樣,她也長著一雙無情的、固執的眼睛。現在這雙眼睛正盯著她的眼睛。 雨果·邁爾斯試圖在審判過程中證明瑪利亞是為某政府機構工作的這一假設,但亨南戴法官一直阻止他這麼做。傳媒也許會購買,然後轉賣這則殺人犯受雇于中央情報局這樣的故事,但亨南戴卻不會,而且她確保陪審團個要相信這一套。她嚴格堅持討論核心議題,沒有哪一天她不懷著正義的熱情一再強調她的指導方針: 「此次審判是裁決被告在被指控在美國犯下的四十二件殺人案上是有罪還是無罪。此次審判不去猜測是否有人雇傭被告犯下這些殺人案,或者這些人的動機是什麼,那將是另一次調查,另一次審判的內容。清楚了沒有?」 這當然是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地方檢查官的工作不僅是容易多了,而且簡直就是多餘。正如雨果·邁爾斯提醒瑪利亞的那樣,證據是確鑿無疑的。在馮塔納公寓發現的玫瑰刺上的DNA與被告的完全吻合。她公寓裡的武器、檔案,還有那些很能說明情況的,用被害人鮮血寫下的《聖經》摘錄,將她與美國的其他命案聯繫在一起。但是最有力的證據是她殺死了四名天才所保安,還有卡特博士和華盛頓博士的證詞。幾乎不需要控方的辯論。讓那位很棒但處於困境的雨果·邁爾斯只能集中談事實就足夠定瑪利亞的罪了。 當瑪利亞看到那個東方人模樣的小個子站在其他陪審員前面,緊張地揮動一張紙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陪審團做出了什麼樣的裁決。 「關於一級謀殺斯萊·馮塔納一案,本陪審團裁決瑪利亞·貝娜瑞亞克……犯有被指控的罪,」陪審團代表宣讀著,他的話與瑪利亞腦子裡想的內容相吻合。接下來就像宣讀罪犯照片集上的名字一樣,其他被害人的名字一個個被念出來:武器販子海爾默特·克洛傑,歹徒桑提諾·盧卡,邪惡的福音傳教士鮑比·多利。每一個案子陪審團代表都以同樣話結束:……有罪。 陪審團代表讀到奧利維亞·卡特的名字時,瑪利亞轉過臉來看著旁聽席,與科學家的目光相遇。卡特坐在他的搭檔傑克·尼科爾斯和華盛頓博士之問。這之前他們只到法庭來過一次,來作證。她以為卡特博士會幸災樂禍,便挑戰似的朝他笑笑。但使她感到意外的是他的臉瘦削疲憊,他的藍眼睛無精打采。她就要被判死刑了,而他卻像是打了敗仗一樣,這真是奇怪。當初她用槍頂著他的腦袋時,他卻那麼堅強,毫不屈服。 裁決宣讀完畢,記者和旁聽者中間像野火一樣傳過一陣騷動,但很快又平靜下來了。這樣的裁決是意料之中的,雨果·邁爾斯一直到最後都顯得很有敬業精神,將一隻手搭在瑪利亞的肩頭上表示支持,仿佛他能做點什麼似的。但瑪利亞沒理他,她大聲對法官和陪審團說:「在上帝的眼裡我是無辜的。」 人群中又響起激動的嗡嗡聲。法官敲響錘子讓大家安靜下來,接著宣佈對瑪利亞的判決。 瑪利亞沒有完全聽清亨南戴法官的長篇判詞,但一些關鍵詞:施虐殺人狂——對社會的威脅——樹了一個例子——二〇〇〇年犯罪提案——死刑快速執行等等卻顯得分外清楚、響亮。她惟一需要知道的細節就是時間安排。邁爾斯向她解釋過二〇〇〇年犯罪提案。這個提案旨在結束以往花費龐大且不人道的上訴程序,一個犯人可能在被判死刑後忍受等待十到二十年的煎熬。但是她希望對她的執行不要來得太快。她還沒有完成上帝的使命。她仍然需要去結果卡特和他的迦拿計劃。 法官宣佈行刑日期時,瑪利亞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時間很近。兩名警察過來押送她回牢房時,她又看了一眼卡特。 她投過去一個富有挑戰性的微笑,舉起被拷著的雙手指著他,「逃脫上帝懲罰的人不過是拖延了不可避免的結局,」她的喊聲壓過了人群的嘈雜聲,「因為他們已經在比這更高級的法庭裡受到了審判。」她想讓他知道事情還沒有完,她還會來找他。但是她真正感到吃驚的是卡特仍然面無表情,沒有得勝的喜悅,沒有恐懼,沒有憤怒,什麼也沒有。她弄不懂。他剛剛聽到殺害她妻子的兇手被判了死刑,不到四周之內就要執行了。而他只是瞪眼看著她,鐵板的面孔沒有一絲的滿足。 那一刻,瑪利亞覺得他比自己更像一個被判死刑的犯人。 瑪利亞被帶走的時候,湯姆看著她長滿發茬的腦袋。周圍的人起身離開,一片嘈雜和忙亂,他卻渾然不覺。他仍然安坐在旁聽席第三排的那張硬木椅上,力圖理清自己的思路。 自從上星期賈斯明告訴他基因相同者的身份,一周以來湯姆一直在思考這一切意味著什麼。此時他再次思考這個問題時,他提出了同樣的問題:我究竟該怎麼理解殺死我妻子的人有可能成為我女兒的救星?這有什麼道理,什麼意義?為什麼不是那位印第安人,或是其他顯而易見的好人? 他們尋遍了全世界,為的是找到一個擁有三種稀有基因的人,這些基因原來是在兩千年前一個無可爭議的好人體內發現的。但現在這些可能拯救無數生命的基因,沒有在一個具有相似的遠見與偉大品質的人身上發現,卻在一個兇殘的殺手身上發現了。 湯姆一直能夠接受大自然的不可預測性,但這件事即使以他的標準來看也太過分了,這看起來更像是故意的搗亂。難怪伊齊基爾·德·拉·克羅瓦會那麼震驚。他一生致力於尋找的救世主竟然是一個瘋狂的殺手。堅信自己到世上來的使命是屠殺生靈,而不是拯救生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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