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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14

  德克爾憂慮地把別克停在阿爾伯克基機場旁邊那燈光明亮的租車場裡,和貝絲走進停機樓。他們來到第二層上。在到港行李區的附近,他把汽車鑰匙交給阿維斯公司的職員,把里程數和車裡的剩餘油量告訴了他,付了現金,把收據折起來放進衣袋裡。

  「要趕晚班的飛機走嗎?」那個職員問。

  「對。我們想儘量地讓假期延長。」

  「歡迎再來魔幻之鄉。」

  「我們肯定會來的。」

  德克爾帶著貝絲走到阿維斯櫃檯上的人看不見他們的地方,然後加入到從停機樓頂層下來的人群中。晚上最後的幾班飛機就是在頂層停靠的。他和貝絲竭力裝出剛剛飛抵機場的樣子,跟隨那群人乘電梯到了停機樓的底層,然後出來走進了停車庫。

  「現在開始了。」德克爾低聲說。

  停車庫裡的鈉弧光燈射出怪異的黃色光芒。雖然德克爾能肯定雷娜塔那一夥中不會有人冒著引起保安人員注意的危險在機場到港門內外轉悠,但他說不準停車庫裡會不會有他們的監視小組守在他的切諾基附近。停車庫的警戒不像機場的那麼嚴密。偶爾會有一輛巡邏車穿過去,但那些人會先看見巡邏車過來的,他們會裝作正在往一輛車上裝東西,巡邏車一走,他們就會再回來繼續監視。不過,即使停車庫裡有一個監視小組,他們也不一定會在這樣一個公共場合劫持德克爾和貝絲。從機場出去只有一個出口。在附近上辛的乘客會看見有人被劫持,會記下牌照號碼,然後向保安人員報告,保安人員就會打電話讓前面的人封鎖從機場出去的路。不,這種劫持的嘗試大有可能出問題了,那個監視小組只想等個沒有旁人的機會。在此期間,他們會用移動電話向雷娜塔報告,他們看見德克爾帶著一個包,包裡像是裝著那100萬美元。雷娜塔會被騙過去,她會認為德克爾並未懷疑她在這兒。畢竟,如果他認為自己處在直接的危險之中,他就不會隨身帶著那一大包錢了,不是嗎?他就會把錢藏起來的。

  切諾基停在停車庫二層左邊臺階的最高處。德克爾打開車上的鎖,幫著貝絲坐到前座上,把包和她的拐杖扔到後面,迅速上了車,鎖上門,把鑰匙插進點火器裡。

  他猶豫了一下。

  「你在等什麼?」貝絲問。

  德克爾盯著自己那馬上要轉動鑰匙的右手,額頭上冒出了汗珠。「我認為雷娜塔沒在這車上裝炸彈,現在是我們看看我有沒有搞錯的時候了。」

  「嗨,就算你錯了,我們也永遠不會知道了。」貝絲說,「讓它見鬼去吧。我們剛才正講到真誠。來吧,轉動鑰匙吧。」

  實際上德克爾照著做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他等著炸彈把車炸成碎片,卻聽到了馬達的轟鳴聲。「我是對的!」他把車倒出停車的地方,在安全許可的範圍之內飛速從正把行李往車上裝的乘客們身邊開過。那些人中的每一個都有可能是他的敵人。半分鐘後,他已經開到停車庫出口處了。他停在一個收費台前,把錢付給服務員,然後開車加入到從機場飛速駛出的車流裡。車燈閃爍著。

  他轉了一個彎開向頂好西部旅館。這幢14層高的建築幾乎每一扇窗戶都透出燈光。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就是現在,那中間的一個房間裡一片忙亂。他們那個導引儀監視器上的指針告訴他們這輛車動起來了。」他真想加快速度,但當他看見前面一輛警車的頂燈時,還是抑制住了這個衝動。

  「我緊張極了,膝蓋忍不住發抖。」貝絲說。

  「集中精力控制你的恐懼感。」

  「我做不到。」

  「你必須做到。」

  前面,警車轉了個彎。

  德克爾打開兩個前座之間的儲物櫃的小門。他們乘飛機去紐約時埃斯珀蘭薩把他的槍放在了車裡,此時他從那兒把槍拿了出來。「他們現在出了房間了,正往旅館的停車場裡跑。」

  「你怎麼能讓自己不害怕的?」

  「我不能。」

  「但你剛才說——」

  「是控制恐懼,而不是消除它。恐懼是生存的機制。它給你力量,使你保持警惕。它能救你的命,但只是在你能控制住它的情況下。如果它控制了你,就會殺了你的。」

  貝絲仔細打量著他。「顯然我對你還有許多需要瞭解。」

  「我也一樣。就好像上星期五我的房子遭到攻擊之前我們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們的蜜月,而現在婚姻開始了。」德克爾飛速駛上州際公路,把車融入混亂的車燈燈光之中。「他們現在有足夠的時間跑到旅館的停車場了。他們上了車。」

  「蜜月?婚姻?……你剛才所說的是個提議嗎?」

  「……那主意這麼糟嗎?」

  「我總是讓你失望。我永遠不會成為那個你為她冒了生命危險的完美女人。」

  「這樣我們就平等了,我也絕不是那個完美的男人。」

  「你很像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英雄。我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常常夢見他。」

  「英雄都是傻瓜。英雄總是會送了自己的命。」德克爾加快速度跟上車流,這些車在每小時55英里的限速地域內正以65英里的速度飛駛。「雷娜塔和她的朋友們現在正向州際公路飛駛。導引儀的監視器會告訴他們我往哪個方向開了。我得保持領先,不能讓他們和我並肩而行,然後在一個沒人的地方把我撞到公路下面去。」

  「聊聊天你在意嗎?」

  「現在?」

  「會讓你分心嗎?如果不會的話,聊聊天能使我不這麼害怕。」

  「既然如此,那就聊吧。」

  「你犯過的最糟糕的錯誤是什麼?」

  「你說什麼?」

  「整個夏天你都在追我,對我展示你美好的那一面。你最糟糕的一面是什麼?」

  「你把你最糟糕的一面告訴我。」德克爾眯起眼睛看著後視鏡裡那令人眩目的車前燈,看有沒有一輛車比別的車更快地追上來。

  「我先問的。」

  「你是認真的?」

  「非常認真。」

  車速極限變成了65英里,德克爾不情願地講起來。

  15

  他告訴她,他父親是軍隊裡的職業軍官,他家住過美國各地的軍事基地,搬家搬得很頻繁。「從小到大,我學會了不依戀任何人或任何地方。」他告訴她,他父親是個感情不外露的人,實際上,他顯露任何感情時都顯得很尷尬,無論是悲傷還是喜悅。「我學會了掩飾我所感到的東西。」他告訴她,他參軍後——參軍是一個職業軍官的兒子很自然的選擇——接受的特殊行動訓練使他更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有一個教官很喜歡我,休息的時候和我一起談話。我們經常談論哲學問題,很多話題是關於在非人的條件下怎樣生存下來而不變得野蠻。比方說怎樣對殺人作出反應,或者怎樣應付看見一個好友被殺的場面。他給我看了一本書裡的一段話,那上面講到大腦和感情的問題,我一直都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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