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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2

  德克爾大吃一驚。透過廚房的側窗,他看見了漸漸靠近的前車燈光柱,同時也聽見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響。汽車還沒有開得很近,所以車裡的人不可能直接看到廚房裡面。不過,用不了幾秒鐘,汽車就會離得很近了。德克爾、哈爾和本躲在窗下,急切地四下裡張望著。

  「讓我來對付。除非萬不得已,別讓任何人看到你們的臉。」德克爾說,「也許這件事沒什麼要緊,我不想讓他認出是你們破門而入的。」他從右邊的一條拱道向後退,隱蔽到客廳的黑暗中去了。哈爾和本藏到了左邊通向書房和臥室的過道上。

  外面傳來了車庫門吱吱嘎嘎的響聲,幾秒鐘後,汽車發動機熄了火。接著,車庫門又發出一陣吱嘎聲。

  德克爾緊貼在客廳內的書架上。他聽到了鑰匙開後門鎖時發出的刮擦聲,覺得汗珠正順著自己的胸膛往下流淌。門開了,傳來了一個人進屋的腳步聲。又是一陣刮擦聲,房門關上了,鎖又扭回到原來的位置——就在這時,德克爾緊握著手槍邁步進了廚房。

  看到面前的這個人,他既松了一口氣,又感到慌亂,還感到憤怒。德克爾清楚地意識到,他的決心促使他去冒險,而這種危險是他以往生活中一向拒絕考慮的。倫道夫·格林很有可能是個遵紀守法的公民,他于9月1日在阿爾伯克基機場租用藍色雪佛萊騎士車也許僅僅是個巧合。如果真是這樣,格林看到德克爾的手槍萬一驚慌失措怎麼辦?如果出現非常糟糕的局面,格林受了致命傷怎麼辦?或者就算格林沒受傷,德克爾闖入格林的家也是違法的。如果他因此被抓起來,他過去的老闆是不會前來說服當地警察對他網開一面的。

  那人正要進廚房,聽到德克爾的腳步聲,驚異地轉過身來。德克爾的疑慮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人看見德克爾的手槍大吃一驚,馬上把右手伸到他穿著的藍運動茄克下面。可他剛剛掏出左輪手槍,德克爾就已沖到了他身邊,一邊抬腳朝他腿上踢去,同時抓住他的右手舉向天花板,隨後猛然一擰他的手腕,把左輪手槍從他手中擊落。

  那人摔倒在地,痛苦地咕噥著。德克爾把左輪手槍踢到一邊,用貝瑞塔頂著他的腦門,迅速把他身上搜了一遍。等到確認他身上沒有其他的武器了,德克爾這才拿著他的皮夾子退後幾步,但手中的那把貝瑞塔卻仍然朝下對準著他,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的過道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哈爾和本沖進了廚房。

  「你沒事吧?」本手中的那把貝瑞塔也對準了那個人。

  「你想想我給氣成了什麼樣,就知道我沒事了。」德克爾伸手指指地上那個瘦瘦的50來歲的人。那人面貌和藹,頭髮花白而稀疏。自從德克爾上次見過他之後,他唯一的細小變化是,10天前他那蒼白的皮膚現在已經被沙漠陽光曬得有點黑了。「讓我把你們介紹給這位聲稱替貝絲賣畫的藝術經紀人——戴爾·霍金斯。好久不見了,戴爾。你的生意怎麼樣?」

  霍金斯從趴著的地方抬起頭來。「你到底以為你在幹什麼?你知不知道——」

  德克爾踢了他一腳。等霍金斯停止了呻吟,德克爾才說:「我問了你一個問題,戴爾。你的生意怎麼樣?如果你不得不離開你在紐約的畫廊,你的生意肯定不怎麼好吧?或者是不是你的真名叫倫道夫·格林?我真被這一切搞糊塗了,戴爾,而且我一糊塗就生氣;而我一生氣就——」

  德克爾拉出一個廚房裡的抽屜,把裡面的重物統統朝他倒過去,砸得霍金斯抱著胳膊嗷嗷直叫。「跟我談談,戴爾,早晚你都得談,所以,你不如趁早救救你自己,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你不知道什麼——」

  德克爾把一隻烤箱朝霍金斯扔過去,正好砸在他的大腿上。他痛得臉都變了形,不知道該抓身體的哪個部位才能好受些。

  「別惹我不耐煩。」德克爾朝一隻壺裡灌了些水,把壺放在煤氣灶上,點上了火。「如果你感到好奇,我可以告訴你我這可不是為了喝咖啡。你有過三度燒傷嗎?人家都說燙傷是最可怕的。我可是認真的,戴爾,聽著,你……和……貝絲……德懷爾……是……什麼……關係?」

  霍金斯還在痛苦地捂著大腿。「你看看我的皮夾子。」

  「什麼?」

  「我的皮夾子,就是你手裡拿著的那個,你看看裡面。」

  「這裡面有有關貝絲的情況嗎?」德克爾不想把眼睛從霍金斯身上移開,便把皮夾子扔給了本。「看看他說的是什麼?」

  本打開了皮夾,仔細查看了裡面的東西,皺起了眉頭。

  「怎麼啦?」德克爾問道,「他撒謊?沒有貝絲的情況?」

  「找不到有關貝絲的情況。」本顯得非常不安。「不過,假定這張身份證不是偽造的,那麼倫道夫·格林就是他的真實姓名。」

  「是嗎?那又怎麼樣?」

  「根據這個——」本取出一枚徽章。「他是美國聯邦法院的一名執法官。」

  3

  「執法官?」德克爾的腦海裡一片混亂。「不,這怎麼可能,一位聯邦法院的執法官怎麼會參與——?」

  「小聲點。」本說。

  「怎麼——?」

  「我聽見有動靜。」本朝後門的窗戶看了看。「天哪。」他舉起槍。「快趴下,外面有人!」話音剛落,他的前額中了一彈,鮮血四濺。他仰面摔倒下去。

  德克爾往後一縮,耳朵被射擊聲震得嗡嗡作響。後門的窗玻璃全都粉碎了。他覺得哈爾趴到了地上,也學著他的樣子趴下。他先把槍口對準後門,而後又慌亂地轉而瞄準廚房水池上方的窗戶,接著又挨個瞄準房間裡的每個窗戶。雖然本的死令他大為震驚,但他不允許自己對此作出反應。以後他肯定會感到悲痛的,而且是極度的悲痛,可是現在,他那訓練有素的心理控制住了他。他目前必須做的只有一件事——設法活下去。

  德克爾快速向後挪動著,想在黑暗的客廳裡找個掩蔽之處。他朝著那個他認為是戴爾·霍金斯的人喊道:「是誰朝我們開槍?告訴他們別開槍!」

  可是,霍金斯臉上的表情說明,他對此一無所知。

  德克爾聽到後門外傳來憤怒的叫喊,又聽見前面的玻璃被打碎了。他正要調轉身體瞄準那個方向,突然有什麼東西爆炸了,幾乎把他的耳膜震破。一聲,兩聲,三聲,四聲。德克爾幾乎被震昏了,他用手捂住眼睛和耳朵,拼命想遮擋住它們,因為伴隨著巨大的震響而來的,還有穿透眼球直刺大腦的強烈閃光。

  他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呻吟著,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神經系統對劇痛的下意識反應,也無力抗拒這種閃光震盪手雷的作用。這種武器可以使人失去戰鬥力,但不會造成持久性的傷害。在他混亂一團的腦海深處,他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以前曾很多次使用過這種閃光震盪手雷。

  可即使他知道,起初他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恐慌。他尚未來得及忍住疼痛、恢復鎮定,就被人一腳把槍從手裡踢出去了。他既聽不見,也看不見,只覺得被人抓住,猛地拉了起來。然後被人推搡著出了門。他摔倒在人行道上,又被拖了起來,從人行道推下去。突然,他像是失去了重量,被人提起來朝右邊扔過去,重重地摔到金屬地板上。他感到還有人和他一起被推了進來,並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自己肯定是在一輛車裡。他頭昏眼花地想,大概是輛載重汽車吧。等所有的人都擠進來之後,金屬地板稍微有些傾斜了。幾下顛簸之後,門砰然關上,汽車飛馳起來。

  4

  「你們搜過他們了嗎?」一個粗啞的聲音問道。

  「在屋裡搜過了。」

  「再搜一遍。」

  「可我們已經繳獲了他們所有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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