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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請放心,我會儘量做到豁達一些。」

  「這就是自欺之詞了。實際上,我沒有準備你會把我的話全聽進去,只要能聽進一點點就行。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希望你在聽我講述的時候,先入為主的印象會干擾你正常的思路。世界上沒有人能做到真正的豁達。偏見、禁忌、欺騙和自私充滿了人的心靈。」他揮動了一下瘦長的手指,仿佛想把這些全趕走一樣。

  「我想我並沒有先入為主。」蘭德爾插嘴說,他心裡有些迷惑,不知道這些和弗魯米有什麼關係。

  弗魯米說:「你應該相信,我和我的會眾一直都想做一些有益於社會、有益於現代社會的事。所以,我及一些和我有同感的人都想努力建設一個新的教會,當然,這個教會必須有新的《聖經》做指引,這部《聖經》,它的內容應該符合教義並且對現代社會有意義。明白嗎?只有用科學的知識和科學的頭腦來研究它,《聖經》才會有意義。」

  「這又有什麼不同?」

  「德國的布爾特曼博士曾經發出過號召,」弗魯米旁若無人地繼續說下去,「他號召以非暴力改革,他實在是個很偉大的人。長久以來,基督教的信仰者都把時間浪費在尋求耶穌上,這對我們的現代社會毫無意義。對我們而言,新時期的信仰應該有不同的內容,最主要是去尋求宗教的本質和教義的含義。這樣一來,舊約中的聖母瑪麗亞生子、奇跡、復活等等這些關於對天堂的承諾和地獄的威脅這些神話和不實的部分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現代人必須和宗教合為一體,要想宗教繼續存在並且具有活力,就必須對新《聖經》有一個新的瞭解。」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聽我往下說,」弗魯米面色凝重,「在伽利略、牛頓、達爾文作出重大發現之後,作為他們的後人,我們很難接受像瓦茲所說的『繼承從亞當而來的原罪、瑪麗亞受聖靈而懷胎、耶穌是由處女所生、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系替世人贖罪、他的肉身從死裡復活、升天,我們的軀體也會在最後審判的早晨復活,這種復活不是把我們的肉體帶到極樂便是永恆的痛苦』的觀念。為了保存宗教的吸引力,我們必須有所行動。沒有必要把耶穌神化,我們可以把他當作一個導師,他的話可以看作是指導我們生活的警言。也就是說,我們的信仰不能太過於神化。我想,我說得應該比較清楚了吧?」

  「我完全聽明白了。」

  「我認為現在是我們行動的時候了。我們必須儘快使得福音對現代人有所幫助,並且拯救他們的靈魂。所以我們已經到了修改《聖經》內容的時候了。對現代宗教而言,耶穌是否真的存在過,一點都不重要。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以科學的態度和新的深度對早期基督教義進行認真深入地研究。至於那些話是不是耶穌講的,又是誰作的記錄,這都沒有多大的意義。重要的是,對現代人生有什麼樣的意義。尤其是除去浪漫神話之後剩下的部分。我們要做的就是這些。」弗魯米忽然一笑,「而你所代表的那些保守分子,他們卻想要拼命保住耶穌和那些荒誕的神話……」

  「你怎麼能這樣肯定地說他們是保守分子?」蘭德爾打斷了他的話。

  「我想,我比你更清楚他們,我瞭解他們每一個人。」

  「也許,他們也會採取激烈的改革措施。」

  「你的這五位發行人是什麼樣的人,他們代表的是什麼,他們那種唯利是圖,我都領教過。在我看來,他們根本不懂宗教,也不知道什麼是《聖經》。他們行動的一切目的只是為了生存。沒有了特勞特曼、紮裡奇、裡卡迪的支持,缺少了老式的宗教教徒以及協會的幫助,他們簡直會寸步難行。正因為這些自以為是的人的存在,教會多年來才一點進步都沒有。我討厭這些以教會和上帝的忠實分子身份自居的人!」

  「你也許對他們誤會太深了。」

  「不,當然,我不能使你相信我。我很遺憾。」

  「我也很遺憾。」

  「對他們而言,利益是第一位的。所以,他們傳播那些恐怖和給教徒以縹緲的希望,他們遠遠地離開現實問題,紮在故紙堆裡,盡是一些廢物。存在的意義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學,不討論人生的真諦,這樣的神學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如果不重視這個,一心只想著維持現狀,頑固守舊,用一些條條框框和規儀束縛住宗教的發展,那麼,信仰又有什麼意義?這樣下去,瓦解是不可避免,遲早會發生的。如果不採取措施,不努力改革,宗教將會在地球上消失。沒有信仰,沒有由信仰而產生的生活勇氣,你想想,將是多麼可怕!我絕不是在危言聳聽!」弗魯米有些激動。

  「如果整理《聖經》成功了,你能保證教會本身不發生分化嗎?」蘭德爾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的意思是說,改革一定能行之有效?」

  「是的。」

  「怎麼說呢?」弗魯米想了想,「我一直在努力,希望能有所成就。如果把世界的新舊教會組織全部合一,世界上只存在一個教會,這個教會有統一的教義並能有益於社會,有益於現代人。和以往的教會不同,這個教會不會宣揚那些使教徒過著清心寡欲生活的教義,而將繼續造福於民眾,它不吸收富人,所有的經費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它以小組方式工作,充分享受精神愉悅;尊重他人,並承認女子的平等地位;對於計劃生育、墮胎、人工授精、精神治療和性教育,它將給予充分的支持和理解;當然,對於那些壓制和剝削民眾的政府和實行種族歧視的國家,決不會姑息。簡而言之,這個組織和它的工作人員從口頭到行動都會表現一致,成為一個真正具有社會同情心的機構。」

  「我覺得,我們這邊的人的宗旨和你的宗旨不相矛盾。」

  弗魯米毫無黨察地笑了笑。「是嗎?你太幼稚了。你去觀察觀察,便會發現你的發行人絕不放棄他們的傳統,也不會放棄權力。他們不會為了民眾犧牲自己的利益。不然,他們為什麼如此強烈地反對我?因為沒有真愛,他們總是一會兒妥協,一會兒狂熱。如果他們可以讓步,把教會的宗教改為自由發言,想出解決種族矛盾、貧富不均的辦法,把教會的財富分散……也許這種折衷方法才可以解決我們的問題。可是,他們會接受嗎?肯定不會!而我們的目的是為今天地球上的人類創造出一個樂園,不是等到魂歸天國以後。」說到這兒,弗魯米停了一會兒,「對於那部新《聖經》,我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那部書的內容我不清楚,但不管它有多好,它仍然不應該出現。不是由於真愛產生的東西,只是為了幾個發行人卑鄙的金錢目的出版的書,不應該用未褻瀆宗教。當然,那幾個神學家想利用它實現重振教會的目的,企圖打垮我。他們的動機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罪惡,令人生厭。」

  「我不這麼認為,弗魯米先生,恕我直言,你的這番話實在有些過分,」蘭德爾實在按捺不住自己了,「我想,對於這個問題,我有些發言權,我跟這些人在工作中都有些接觸,他們並不像你所說的那樣一心是為了賺錢。也許他們對宗教確實有些保守,但那也只是態度問題,你盡可以對此發表看法,儘管語氣有些偏激。如果你懷疑並且指責他們的動機,認為他們不是為了自己所獻身的事業的話,你就錯了。在我看來,他們的虔誠、忠心和敬業精神並不比你少。就拿牛津大學的傑弗裡斯來說,他就是一個為他所認為的神聖啟示而工作的人。」

  弗魯米聽到這裡,伸出右手作了個制止的手勢。「好極了,蘭德爾,你提到了傑弗裡斯,我也給你講講我對他的看法,也許跟你的截然相反。他的確是一個學者,也許也有所建樹,對宗教,他可能也有信仰,這些情況我們先不管。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他參加這次復活行動的動機決不是學術性的,也不是宗教性的……有政治目的。」

  「政治目的?」蘭德爾不解,「我根本不信。」

  「我可以說服你相信這一點。你知道世界基督教總會嗎?」

  蘭德爾猶豫地說:「這,就我能回想起來的,這是一個國際組織,具體我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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