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歐文·華萊士 > 洛杉磯的女人們 | 上頁 下頁


  她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變得漫不經心。「我剛才在說,諾姆……」他轉過身,對她笑了笑,而她的眼接觸到了他那苗條的身體,眼睛裡有一種占為己有的並且引以驕傲的神態。「嘿,親愛的,」他說,「我想你打算睡覺呢。」

  「有人打電話,」她有點氣透不過來地說,「星期五查普曼博士要在婦女聯合會上演講。」

  「查普曼?」

  「你知道,那個查普曼作關於性的報告。他計劃會見我們。」

  「對你有好處。不要保守任何秘密。」他交給她那條毛巾,「幫我擦一下脊背。」

  她接過毛巾,他轉過身去。「我能告訴他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愛人嗎」?

  「說得委婉點倒無不可。」

  她用毛巾觸著他的軀幹的彎曲部分。「你是,你知道。」她說。

  「我說,你是如何知道的?」他重新轉過身來面對著她,一邊開玩笑地說,「或許,你們婦女告訴你們所有的男人都是這種話吧。」

  她直挺挺地站著,那條毛巾很滑稽地懸在他們倆人中間。

  「我愛你,諾姆,」他說。

  他的微笑消失了。他伸開雙臂,將她拉過去。在她緊緊抓住他的光光的脊背時,那條毛巾飄落到瓷磚地板上。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我要你,親愛的。」他觸著她的頭髮小聲說。

  「嗯,」她低應了一句,轉而記起了什麼,並想抽回身。

  「不行,諾姆,時間來不及——爸在樓下——」「讓爸見鬼去吧。」他說,吻起了她的脖頸。

  「別這麼說話。」她說,在話音完全消失之後,聲音就小得幾乎聽不見了,而且這時也說不出更多的話。慢慢地,她向諾曼旁邊的桔色小墊上沉下去;然後,身體被兜在他的手臂裡,將她自己下落仰躺在地板上,幾乎沒有感覺到肩腫和大腿與瓷地板接觸的涼意。她閉著眼睛,感覺到那毫不猶豫的手指在撳動她的睡衣,隨之,那個令人渴望的可愛的壓力在她全身紮下了營。一會兒她便完全消融在快感之中,哪裡還能記起她的父親正在樓下等著。

  ※        ※         ※

  有一次,在厄蘇拉和哈羅德家舉行的晚餐會上,10來位客人在玩聯詞遊戲。輪到厄蘇拉那裡,她抽出字條給一位男客,碰巧那字是「antiseptic」,那位男客應聲回答,「特麗薩·哈尼希。」這一創造性大歡鬧以及引伸的釋義,並不帶什麼認真的結論,超出一般遵循的聯詞的貼切含義。後來,這種小插曲又重複引到特麗薩身上,而特麗薩這時並不在常她一旦知道後,便立即在字典裡查找這個字。當她看到這個字的含義是一防止腐敗、腐爛、墮落」時,便高興了起來,並沒再去費心理解其中可能與她有聯繫的真正用意。

  這時,她依在書房內的書架上(其實上面並沒有放書,而是擺上了精緻的哥倫比亞前期雕像的代表作品,這些作品放在不大的大理石託盤上面),聽著凱思琳在電話裡讀出的查普曼博士即將來臨的細節。36歲的特麗薩·哈尼希,可以說是姿態和風度最完美的體現。她那優美的外觀從來沒有受到哪怕一丁點兒的勞苦或者是真正的——例如汗水的侵染,從來沒有玷污上任何灰塵或者細菌,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每一絡金色的波浪式的頭髮都梳理得恰到好處,一絲不亂。鵝蛋形的臉龐,大大的眼睛,顯貴的鼻子,薄嘴唇塗得很豐潤飽滿,真是有一副令人驚歎不已的四季盛開的菊花相貌。她的體重,減一兩則顯輕,增一兩則顯重,可謂一切適中。她那生絲罩衫,配上垂下的項鍊,加上灰色的百慕大短褲,以及皮條帶的便鞋,都是不起一皺,不損一紋。她的面貌和風度使她具有一種冷漠的、深諳世故的氣質,這也是她努力修養而成的並為之欣賞的。她在閱讀方面的廣度是相當可觀的,但究其理解深度和思想的創建性,卻沒有深到她的毫無暇疵的皮膚之下。她喜歡那些能夠引伸到古典範圍的談話,只不過幾乎莫名其中之妙。她的性活動方式是乾淨和直截了當的。如果是碰到不受到爭論或者不會被弄混淆的場合,那就滿足了。她認為拜倫勳爵很庸俗,高更令人不起情緒,斯坦達爾則很滑稽可笑,廉布蘭特又太污穢不堪,亨利·詹姆士和托馬斯·蓋恩斯巴勒令人迷惑不解。她倒是推崇路易斯和讚賞(有點愧色地)可憐的布萊星頓夫人。她發現,她丈夫對那些諸如杜凱姆、格利斯以及凱迪斯基等無足輕重的抽象派畫家的推崇,因為婚姻關係,自己硬要去夫唱婦隨,倒成了一種負擔。

  「是的,凱思琳,我想這是十分清楚的。」她最後對著電話說,用的是一種受過長期教養的口音,這種口音真會令語言學家感到憂慮(他也許能在波士頓畢肯山和倫敦西區之間的什麼地方找到它)。「傑弗裡和我認為,查普曼博士是一個奇跡,是文明的紀念碑。」

  傑弗裡·哈尼希俯在附近裝飾華麗、雕紋刻飾的富豪家用大寫字臺上,全神貫注地從喬治歐·瓦薩裡的《美術家列傳》(187年在佛羅倫薩出的稍近的意大利版)上抄錄幾段正文外的文字,這是給一位對文藝復興時代的經過裝飾的原稿感興趣的顧客幹的。他一聽到提起查普曼博士,驀地抬起頭來看。特麗薩忸怩地把頭一翹,朝他做了一個神秘的微笑。而他,帶著會心的詫異抬起了濃眉。查普曼博士已經將瓦薩裡取而代之了。傑弗裡·哈尼希將他小而緊湊的身軀仰坐回那張脆弱的椅子裡,聽她講什麼。他將自己薄薄的沙色頭髮的一邊撫撫平,搔了幾下他那壯觀的粗短蓬鬆、很不調和的格林納迪禁衛軍式的鬍子,心下隱隱約約地萌起了個念頭:查普曼博士能不能經介紹給他的美術目錄冊寫一個前言?這冊目錄是給即將開幕的抽象藝術展覽作廣告用。鮑裡斯·伊特羅斯基所作的不少油畫都涉及夫妻之間的事情。

  特麗薩一直在聽對方講,而現在重又對凱思琳講起來:「當然羅,傑弗裡和我一起讀過他的最近的調查報告——哦,大部分是在一起讀的——並且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們確實被那探討性行為的科學方法迷住了。該書是絕對的崇高無比。親愛的,呵,當然有缺點。任何一位在社會學方面有點背景的人都會看得見,這你毫無疑問記得,有好多人。我想,我們持相反意見,主要是對查普曼的性處理方法有不同看法,他把性行功完全作為一種生物現象,而沒有考慮到與人的其它特性的關係。不過話又說回來,凱思琳,我們必須寬恕這個人的問題。

  說到底,一個人怎麼能夠把首次接觸羅浮宮的蒙娜·麗莎所引起的快樂,或者說興奮,用列表的方法表示出來呢?」

  傑弗裡從他的書桌後麵點了點頭,表示了他審慎的贊許。

  但是,電話另一端的凱思琳對查普曼博士的方法,在此時此刻作出這樣一番論述,真沒有思想準備。她在廚房的椅子裡不耐煩的蠕動了一下——她怎麼竟從格雷斯那裡接受了這麼一項令人厭惡的任務?——她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她用很難立住腳的話說道:「不過你說你贊成查普曼博士。」

  「親愛的,這將是一次難忘的經歷。」

  「那麼我們可以指望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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