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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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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切爾一遍又一遍地親吻著他的臉,然後把他放回地板上。卡裡說她打算重新找工作並已開始和幾家地方律師事務所聯繫。「這次沒有你我就不能渡過難關。」雷切爾邊說邊走上前擁抱她。「你肯定你想在這兒工作?現在我們沒問題了。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回舊金山。你的朋友都在那兒。布倫特在伯克利。你不想住得離他近一些?」 「現在布倫特有他自己的生活。」她姐姐告訴她。「此外,去他那兒只需坐短程飛機。因為我和菲爾一直在舊金山生活,因此換一個新城市才會有開始新生活的興奮。」 雷切爾在想卡裡留下來是否是因為邁克·阿特沃特在吸引著她,不過這真的沒有關係。喬和特雷西越來越依戀著她。他們已失去父親,雷切爾判定,父母分離的家庭得到一些外來的幫助只有好處,她向他們三人揮揮手,便徑直走向前門出去工作。 那天上午雷切爾走進警察局時那兒正在召開警務人員會議,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引人注目的大人物。那天的執勤負責人哈裡·布萊克默警長走過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一名女警察走上前祝賀她。一些男警察冷淡地站在原處,但是他們明白不去惹她為好。報紙的第一頁上刊登著她和局長的合影。 警務會議一結束,警察們便徑直走進停車場爬上執勤車,有幾位男警察走過來支支吾吾地向她說了幾句歡迎詞。他們誠摯與否並不重要。雷切爾微笑著和他們握了握手。 她看到特德·哈裡曼穿著便裝在警察局後門出口處,便走過去和他說話。「如果沒有你我推測自己不可能從監獄回來。」雷切爾說。「多謝了,特德。你以那種方式說出來需要多大的勇氣呀。」 「是的,別說了。」哈裡曼說著不安地跺了跺腳。「我想要你知道這周圍不都是壞傢伙,雷切爾。橡樹林有許多正直的警察。」 雷切爾剛欲伸出手,但握手似乎已遠遠不夠。她跨前一步擁抱住他。這是一個感情讓人忘了原先目的的令人尷尬的時刻。雷切爾垂下手,一頭撲在他的懷裡,她的臉頰緊緊貼在他的棉襯衫前襟上。與其說這是一種朋友之間的擁抱,哈裡曼感覺倒像一個父親在安慰孩子。她覺得他的手在撫摸她的後頸,他的體溫通過棉布傳遍了她的全身。她就這樣靠著他站了許久。「我很抱歉,特德。」她說完便不自然地笑出了聲。「我希望我沒有使你為難。我想我需要一些安全感。這是我回來的第一天,你明白的。」 一絲釋然的笑容在哈裡曼的臉上蕩漾。「嗨,任何時候我都樂意為你效勞。」 雷切爾向一排警車跑去,尋找著屬她的那一輛。當哈裡曼穿過停車場離去時她轉過身向他揮揮手。天空中烏雲密佈,四處灰濛濛的。現在她上白班了,必須習慣於早晨的濃霧。找到警車之後,地迅速地瀏覽一遍清單,然後立即出發駛向她的工作地點。 時間飛逝。雷切爾先在一所小學附近處理了幾宗超速駕駛的交通事件。10時許,她被調遣去一處被盜的住宅,結案後在犯罪現場等待了兩個小時直到偵查人員到來。午飯後,她停下車撰寫了一些工作報告書。 「2B3,」無線電話響起調度員那刺耳的聲音,「接到命令後去玫瑰山589號,據報告有一名嫌疑人可能在那附近。」 「1號台,」雷切爾踩住踏板開關對著話筒說,「您能提供那個嫌疑人的形象資料嗎?」 「打電話的人不肯說出他的姓名,2B3。你趕去那住宅看看是否見到可疑的人。嫌疑人可能是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白種男人。」 雷切爾把那份未寫完的報告收進公文包,發車疾馳而去。距玫瑰山僅有幾個街區。一般情況下,接到這樣的電話,往往不等警車趕到嫌疑人已經逃走了。她緩緩地拐進了玫瑰山街區,一路觀察著街道兩邊的住宅。這個區是本城最有名望的開發區之一,約有一英畝地大小。這裡的房屋不同于橡樹林的其他大多數建築,整個玫瑰山的建築物有它獨特的風格。它們大都建造在後街,每家院落內均被茂密的樹木遮蔽。 雷切爾駛到大街的頂端,然後又掉轉車頭繞了一圈,仔細尋找著舉報人報告的地址,以便取得聯繫。在路邊她看到了589幾個油漆數字,便駕車駛過去。她把車停在一棵大橡樹下,刹車聲驚飛了樹枝上的鳥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這裡有人剛剛修割了草坪,她聞到空氣中有青草的芳香。她從座位上拿起速寫簿,瞥一眼手錶在活動單上記下了時間。 晨霧已經完全消散了。她打開車門,跨進了燦爛的陽光下。陽光灼著她的眼睛。她轉身回到警車的前排去取遮陽板上的墨鏡。 一聲爆炸聲在她耳邊響起。 雷切爾感覺有什麼東西猛烈地砸在她的後背上。她撲向前跌倒在車座上,她的腳仍然被瀝青路面擦傷。起初她以為某人向她扔了一隻棒球,可能是近鄰的一個孩子。她艱難地喘著氣,但不感覺疼痛。熱血流淌在車座上,然後濺滿了車廂。雷切爾沒有試圖掙扎,她甚至沒有呼救。 她感覺一種異樣的寧靜,仿佛身體在騰飛。她的腦海裡出現了婚禮的那一天。她看見喬穿著禮服看著她微笑。他們倆站在教堂內聖壇前面。他掀開她臉上的婚紗蕾絲,親吻著她的嘴。「來吧。」他說著便向她抬頭示意此時正是他們倆作為丈夫和妻子走下通道的時刻。 「我不能走。」她告訴他。「我必須留在這兒和孩子們在一起。」 「孩子們很好。」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瞧,雷切爾,每個人都在等我們。」 她沒有聽到拉特索跑向汽車那沉重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喘氣聲。當這個黑皮膚男人舉起獵槍倉惶逃離昏倒在警車車座上的雷切爾時,她正挽著丈夫的手臂作為他引以為榮的妻子離開教堂。 尾聲 六個月過去了。卡裡重了十磅,但是看上去並不笨重,增加的體重使她更加丰姿綽約。她的染髮已完全褪色,留著一頭飄逸的褐色鬈髮。她身穿一套品藍色西服,略施淡妝,和邁克·阿特沃特並肩站在警察局的前門。這一天是12月20日,而天氣卻異常地溫暖。「要是雷切爾今天來這兒就好了。」她邊說邊凝視著她妹妹的姓名,它正刻在大樓前的銅匾上。 媒體正轉播典禮的實況。特雷西和喬正擺好姿勢和市長及貝茨局長拍照。特雷西在胸前捧著一個相框,裡面是她母親穿著警察制服的照片。喬穿著三件套兒童西裝,握著人們送給他的一束白玫瑰。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臉蛋明顯地消瘦了,但雙腿仍很健壯。 特雷西像一位年輕貌美的小姐。她的頭髮往後梳盤繞成一個法式髻,穿著一件白色的披巾領連衣裙,長統絲襪和白色淺口無帶皮鞋。她抬頭看著卡裡和律師,臉上洋溢著笑容。她不會哭泣。今天是她母親的日子,而且她知道她的母親不想他們哭泣。她的母親是英雄。特雷西必須堅強、自尊、自豪。每個人都知道她是誰,她的母親幹過什麼,她是如何為了公眾的利益獻出了生命。現在甚至連她中學的同學們都仰慕她。 卡裡提起了民事訴訟,控告格蘭特·卡明斯企圖強姦和加重恐嚇。卡明斯的父母給他留下了一大筆遺產,法院將它判給雷切爾的孩子們作為撫恤金。 特雷西的眼光落在邁克·阿特沃特身上。他已成為她的生活中最為信賴的人。這位律師每天下班後去她家,並且和他們一起跑步。如果她高中畢業,阿特沃特確信她能夠進入斯坦福大學,這所大學是他曾經就讀的學校。 在對面草坪上,這位律師摟住了卡裡的肩膀。「也許雷切爾在這兒,你知道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特雷西越來越像她。」 弗雷德裡克·拉蒙尼槍殺了雷切爾之後就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一槍過後即刻斃命。在雷切爾巡邏的那條街上發現了他的屍體。黑爪子彈射穿了雷切爾的防彈背心。驗屍官報告說一槍就殺死了她,子彈從後背直接進入了心臟。 尼克·米勒警長在被控告陰謀協助強姦之後被宣判無罪,但警察局拒絕重新雇傭他。格蘭特·卡明斯被判入獄20年,他犯有四次強姦罪,還有其他不勝枚舉的違法行為,包括直接造成蒂莫西·希爾蒙特死亡。卡羅爾·希契科克被告為非法侵入民宅和偽造工作報告,被判為在監獄服刑30天,於最近受雇於一家私人保安公司。她在格蘭特·卡明斯被傳訊上法庭,法官在聽證會上宣判他入獄之前和他結了婚。她每月兩次去瓦卡維利的監獄診所探望她的丈夫。 路易斯·曼多薩,那個手無寸鐵道到吉米·湯森槍擊的人,在邁克·阿特沃特的干預之下獲得假釋。這名律師還為曼多薩向州長提出了要求赦免的申請。 特德·哈裡曼的臉色嚴肅而莊重,他終於實現了奮鬥的目標——成為了一名警長。他就職于尼克·米勒留下的崗位。他踱到卡裡和阿特沃特身邊:「你的妹妹是個英勇無畏的女人。」他說著便握住了卡裡的手。「她的死是有意義的。這個國家的警察們會因為她而加倍努力,前仆後繼地奮勇前進。」 「我希望你是對的。」卡裡說。 「警察局的審查制度是不健全的並且過於陳舊。現在對所有申請者都會進行更徹底的核查。」哈裡曼竭力克制自己,把感情傾注在核查工作上。他不能忘記雷切爾犧牲的那天早晨,站在停車場把頭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上。「我很抱歉我們沒有及時抓住拉蒙尼。沒有一個人想到他會藏在格蘭特的市內住所。」 哈裡曼一走開,卡裡就轉過瞼看著阿特沃特。「聖誕節快要到了,我甚至還沒買聖誕樹。我只是做不了這事,你明白嗎?沒有雷切爾我們怎麼慶賀聖誕?」她雙手掩住了臉。「我知道有些可怕的事會發生在她身上。記得我們相遇的第一大嗎?我們一起走出法院時我告訴了你我的感覺。」 「布倫特也要來嗎?嗯?」阿特沃特輕聲地說。他站在那兒沉默了幾分鐘,然後美爾一笑。「你不會在桌邊再增加一個座位吧,你會嗎?」 他為雷切爾的死度過了一段艱難的歲月。儘管過去的六個月他花了很多時間和特雷西、喬呆在一起,他仍然堅持不接受蔔裡的接近。「會嚇著孩子們的。」卡裡雙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深深地吻著他。「我會得到你的,你知道。」她壓低嗓門說。「僅僅是時間問題。」 「誰告訴你?」阿特沃特大笑著說。「是什麼使你如此自信?」 「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答案。」卡裡說著便拉住他的手穿過草坪。 「你帶我去哪裡?」阿特沃特說。 「我們必須告訴特雷西和喬。」她說。「我要他們知道你和我們一起過聖誕節。現在也許我想種一棵聖誕樹了。」 特雷西、喬、邁克·阿特沃特和卡裡四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阿特沃特抱起了喬,空出一條臂膀摟著卡裡和特雷西。「如果我來過聖誕,我們必須達成一個協議,就是我們不能悲傷。我的意思是我們唱聖誕頌歌,掛巧克力球,給聖誕樹掛滿糖果。明白了嗎?」 「我認為我們能做到。」特雷西說。 「聽著,」卡裡說著俏皮地捶著他的肩膀,「只要你同意洗淨吃食我就去掛聖誕球。」 阿特沃特一怔隨即恍然大悟。「也許我在自投羅網了。」他看著喬。「我們是男人,小夥子,而你不能忘記這一點。我們不能讓姑娘們圍著使我們沾上娘娘腔。」 他們臨走之前,特雷西和喬一起走上前把母親的相框放在鮮花叢中。「太小了。」特雷西凝視著銅匾上她母親的名字喃喃自語。 「媽。」男孩叫著指了指照片。 「別難過,喬。」特雷西對他說,領著他穿過草坪。「我們不窮,我們不要他們建的這笨重的銅匾。我們要給媽媽買一座大大的紀念碑,也許雕一個塑像。我們把它建在這兒讓每個人都能看到它。」 喬掙脫她的手,跑過去一頭撲在卡裡的懷裡。特雷西站在草坪的中間,想像著她母親的塑像該是什麼樣的。她挑選了一塊四周全是樹林的空地,幾乎聽到了她母親的聲音在林間低語。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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