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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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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卡迪拉克滑過一排停靠的車,橫過了路面,嘎嘎響著向那排車沖去,停下了。 此時史達琳已在向卡迪拉克走去。一個射手還在卡迪拉克後窗裡,眼神慌亂,雙手推著車頂,胸口被夾在了卡迪拉克和一輛停著的車之間。槍從車頂掉下,空著的手從附近的後窗邊露出。一個頭紮藍色紮染印花頭巾的人舉起雙手跑了出來,史達琳沒有理他。 她右邊又有人開槍,奔跑的人向前一撲,臉貼近地面,想鑽到一輛車底下。史達琳頭上有直升機螺旋槳的嗡嗡聲。 魚市有人在叫:「趴著別動,趴著別動。」人們直往櫃檯下鑽,剖魚台邊沒人理會的水管朝天噴著水。 史達琳朝卡迪拉克車走去。車後出現了響動,車裡也有響動,車搖晃起來,嬰兒在裡面尖叫。槍聲,車的後窗碎了,窗玻璃往車裡嘩啦啦直掉。 史達琳高舉起手,沒有轉身,只叫:「別打了,別開槍。小心大門,跟我來,警惕魚店的門。」 「伊芙爾達,」車後有動靜,嬰兒在車裡尖叫,「伊芙爾達,從車窗裡伸出手來!」 這時伊芙爾達·德拉姆戈下了車,嬰兒尖叫著。《拉馬卡雷納》還在魚市的揚聲器裡砰砰地奏響著。伊芙爾達出來了,向史達琳走了過來,低垂著美麗的頭,雙手裹在毛毯裡,摟著嬰兒。 伯克在她倆之間的街面上抽搐,現在血流得太多,動作小了些。《拉馬卡雷納》伴隨著伯克抽搐的節奏。一個人彎下身子跑到他面前躺下,往他傷口上加壓止血。 史達琳用槍指著伊芙爾達面前的地下。「伊芙爾達,露出手來,請快點,露出手來。」 嬰兒毯下面鼓了出來,長辮子黑眼睛像埃及人的伊芙爾達抬頭望著史達琳。 「啊,是你呀,史達琳。」她說。 「伊英爾達,別亂來,為孩子想一想。」 「咱倆就拼了這兩攤血吧,婊子。」 毛毯一掀,空氣一閃,史達琳一槍打進了伊芙爾達的上唇,她的後腦炸開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史達琳自己也坐了下來,腦袋邊;陣劇烈的刺痛,叫她喘不過氣來。伊芙爾達坐到了路面上;身子向前俯在腳上,血從嘴裡往外流,淋了嬰兒一身。嬰兒的叫喊被她的身子壓住了。史達琳爬到地面前,解開了背帶上滑唧唧的扣箍,從伊芙爾達的乳罩裡取出巴厘松刀,不用看便打開刀,割斷了嬰兒身上的背帶。嬰兒滿身鮮紅,滑溜溜的,史達琳抱起來很吃力。 史達琳抱起孩子,痛苦地抬起目光,看見了魚市那股向天空噴去的水,便抱著滿身鮮血的嬰兒往那兒走去。她匆匆推開檯子上的刀子和魚內臟,把孩子放到案板上,把水管對準孩子用力噴去。黑孩子躺在白案板上,周圍是刀子、魚內臟和鯊魚頭,身上的HIV反應陽性的血被沖洗掉了。史達琳自己流下的血也滴在孩子身上,和伊芙爾達的血混合在一起,同樣被鹹得像海水的水沖走了。 水花四濺,水花裡那象徵上帝應許的嘲弄的彩虹,是一面閃光的旗幟,招展在上帝那盲目的鐵錘的偉業之上。史達琳沒有在小男孩的身上發現傷口。擴音器裡《拉馬卡雷納》還在砰砰地奏響,攝像機的燈光—閃一閃地亮著,直到黑爾把攝像師拖到了一邊。 第二章 弗吉尼亞州阿靈頓城工人階級居住區的一條死胡同。溫暖的雨後秋夜,半夜剛過,暖空氣在冷氣流前不安地逃著。一隻蟋蟀在濕土和樹葉的氣味裡奏著曲子。巨大的震動傳來,蟋蟀停止了演奏,那是汽車悶沉沉的轟隆聲。是輛裝有鋼管保險杠的5公升野馬車。那車開進了死胡同,後面跟著一輛聯邦警官的車。兩輛車開到兩層樓的整潔樓房前,在汽車道上停下了。野馬空轉時顫抖了一下。引擎靜止之後,蟋蟀小作觀望,又奏起了曲子——那已是它霜凍前的最後一次演奏,也是平生的最後一次演奏了。 一個穿制服的聯邦誓官從駕駛員座位上下了野馬,繞過車頭,為克拉麗絲·史達琳開了門。史達琳下了車,她耳朵上裹著繃帶,用白色的束髮帶固定著。她沒有穿襯衫,只穿了件綠色手術服,橘紅色的甜菜堿染紅了她露在衣領外的脖子。 她帶著一個私人用品拉鍊鎖提包——一串鑰匙、一點錢、一個聯邦調查局特勤人員證件、一把快速上膛槍、五發子彈、一小罐梅司催淚毒氣。跟拉鍊鎖提包一起她還拿著一根皮帶和一個空的皮槍套。 警官把汽車鑰匙遞給了她。 「謝謝,鮑勃。」 「你需要我和法隆進屋陪你坐一會兒嗎?或是讓我把桑德拉給你找來?她沒有睡,還在等著我。我帶她來坐一會兒吧,你得有人陪陪……」 「不需要,我現在就進去。阿籬莉亞一會兒就會回來的,謝謝你,鮑勃。」 警官和他的夥伴進了等候著的車,他看見史達琳安全進了屋,便開走了聯邦公務車。 史達琳屋裡的洗衣間暖烘烘的,有一股纖維柔軟劑的香味。洗衣機和烘乾機的皮管是用塑料束縛帶固定的。史達琳在洗衣機上放下她的用品,汽車鑰匙碰著金屬蓋叮噹一響。她從洗衣機裡取出一大卷洗好的衣服,塞進了烘乾機,然後脫下制服褲子、手術時穿的綠襯衫和染滿血跡的乳罩,扔進了洗衣缸。她只穿了短襪、內褲,踩部槍套裡插了一把.38特種槍,擊鐵帶有保險。她的背部和肋骨上都有青紫的傷,手肘上有挫傷,右眼和右頰也腫了。 洗衣機在加熱,開始嘩啦嘩啦響起來。史達琳用一塊海灘大毛巾裹好身子,進了起居間,用大杯子取了一點純傑克。丹尼爾斯威士忌,在洗衣機前的一個橡皮墊上坐下了。坐在黑暗裡,靠著洗衣機。暖烘烘的機器嘩啦啦地動著。她坐在地板上,仰著臉抽泣了幾聲,流起淚來,滾燙的淚水順著面頰流淌。 阿熏莉亞。馬普的男朋友從開普梅老遠送她回來,在0點45左右到了家。她在門口跟男朋友道了別,然後在自己的浴室裡聽見了洗衣機轉換著功能、水嘩嘩地流、水管撲撲地響。 馬普來到屋子後面,開了她和史達琳合用的廚房裡的燈,往洗衣室望去,看見史達琳坐在地上,頭上纏著繃帶。 「史達琳!啊,寶貝。」她急忙跪到她身邊。 「我的耳朵給打穿了,阿黛莉亞。是在沃爾特·裡德那裡縫合的。別開燈行不行?」 「好的,我給你做點東西吃吧。我沒有聽見廣播,我們在車上聽音樂——你告訴我吧。」 「約翰死了,阿黛莉亞。」 「不會是約翰·布裡格姆吧!」布裡格姆在聯邦調查局做射擊指導時,馬普和史達琳都迷戀過他,都曾想隔著袖子看他文在身上的是什麼字。 史達琳點點頭,像小孩一樣用手背擦著眼淚。「伊芙爾達·德拉姆戈和幾個克裡普幫的人。殺死他的是伊英爾達。他們還殺死了煙酒火器局的馬克斯·伯克。我們是一起去的。伊芙爾達事先得到了消息,電視新聞也跟我們同時到達了。伊蕪爾達的工作歸我做,可是她不肯放棄抵抗。阿黛莉亞,她不肯,而且抱著個娃娃。我們彼此開了火,她給打死了。」 馬普以前從沒見史達琳哭過。 「阿籬莉亞,我今天殺了5個人。」 馬普坐到地板上史達琳身邊,摟著她,兩人一起靠著運轉的洗衣機。「伊芙爾達的娃娃怎麼樣了?」 「我把他身上的血洗乾淨了,我見他身上什麼傷都沒有,醫院也說他身體沒問題,他們過幾天就把他給伊芙爾達的母親送去。你知道伊芙爾達最後對我說的話嗎?她說,『咱倆就拼了這兩攤血吧。婊子』。」 「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馬普說。 「什麼?」史達琳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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