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紅燈區的國王 | 上頁 下頁 |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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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格拉夫的衣袖裡落下一個色子並停在六點上。魯迪朝那些槍手的方向點了點頭。 「這些人都像他們的長相那樣善良嗎?」魯迪問。 「比長相還要善良。」格拉夫鎮定自若,「他們是最善良的人。你怎麼看出來的?」他顯得平靜,呆視著魯迪的槍口。 魯迪微微一笑,他只是從格拉夫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裡就得出了結論。 「像你這樣的人,」魯迪說,「從來不會孤注一擲。」他放下手槍,「像你這樣的人從來不會全盤冒險。」 「你也一樣。」格拉夫微笑。兩人沉默。保鏢們都把手槍插進皮套裡。格拉夫摸口袋,拿出一包煙,想抽一支,但火柴一根根折斷了,老擦不著,魯迪於是給他點火。格拉夫察言觀色,心裡在捉摸什麼。 「大家都喜歡你,知道嗎,魯迪?人們尊重我,怕我,但喜歡你,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他們不把我當回事吧。」魯迪聳聳肩,「我是個賭徒,一向不老成持重,『色子魯迪』——誰把這樣的人當回事呢?」他微微一笑,笑得有點憂傷。 他身後一扇門開了,沐浴過的市建設委員會委員信步而入,左右臂各摟著一個女人。他微笑,十分稱心。 「您知道嗎,」他突然對魯迪說,「我一輩子還沒有打過架呢,一次也沒有!」 「在學校讀書也沒打過?」魯迪似覺奇怪。那委員搖頭,像傷感似的,同時心不在焉地揉捏著「金短褂」的乳房。「金短褂」流淚,她的憂傷與他何干? 「關於你這場官司,」他快人快語,「我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好想!」 魯迪點頭表示感謝。那委員摟著女郎出去了。 「看樣子你好像贏了我們的賭賽。」格拉夫說。 「莎洛特呀,」蕾吉娜·菲舍爾邊埋怨邊開燈,「您沒必要摸黑幹活!」 莎洛特因為害怕,心臟差點兒停止跳動。她急中生智,連忙拿起一塊抹布擦寫字臺,說:「總有事情要做,是嗎?」她很尷尬,說話不大流暢了。 「明天還有時候嘛!」女主人親切地說,「快別幹了!」 女主人又出去待客了。莎洛特松了一口氣,接著再一次溜到靠牆的那個沒上鎖的保險箱旁邊,匆匆翻看裡面堆放著的文件。 「我最近讀到一篇非常有趣的文章,是關於人際關係的。」羅伯特說,「作者對一見鍾情評價很高。」 「我的前夫和我就是一見鍾情。」奧爾嘉回憶道,「也許,我本應該再勇敢地多看幾眼。」有一天,他在床上被她逮了個正著,是同她最好的女友在顛鸞倒鳳。「而且,這兩位還把我最喜愛的夾心巧克力吃了個精光!」 「真放肆!」羅伯特附和她,憤憤不平。 他們倆笑起來,然後竟無話可說,於是互相默視。就在這靜默中,菲舍爾闖了進來,對奧爾嘉歉意地瞥了一眼,把羅伯特扯到一邊去了。 「我擔心,真是很擔心呀。拉爾斯不寫信,不打電話。你有他的消息嗎?」 羅伯特遲疑片刻,語不連貫地說:「他——他要我別告訴您——他曾經呆在這裡!」 「在漢堡?什麼時候?」 「三周前。」 「他住在哪裡?」 「在我們那裡。」羅伯特據實相告。 「在聖保利?他覺得在漢堡也沒有必要告訴我們麼?」菲舍爾心煩意亂。 「我要他告訴您。」羅伯特有點不好意思。 「他又吸毒了吧?」菲舍爾急著插話。 羅伯特點頭。他是否要說拉爾斯偷了他們的東西以籌集毒資,是否要說他因為羞愧或因為不能自製而悄悄離去? 律師歎息。 「他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 菲舍爾凝視羅伯特,心存疑惑。 「真的不知道,」羅伯特拍胸脯,「很遺憾。」 蕾吉娜·菲舍爾,這位聚精會神的女主人,這時開始同奧爾嘉交談,談論那位時下正在漢堡客串演出並受到觀眾激賞的魔術師。菲舍爾還在回味剛剛聽到的這件事。這時奧爾嘉說: 「卡拉·納克?我觀看過他的模仿表演。那真是絕活呀。他能模仿每個人並且能以假亂真,觀眾覺得被模仿者歷歷在目。這個卡爾·納克堪稱變色龍呀。」 羅伯特環視四周,瞧見莎洛特從工作室出來,臉上掛著滿意的微笑。她把那個礙手礙腳的文件袋藏在工作圍裙下面。羅伯特深吸一口氣,重新面對兩位女士。奧爾嘉還在津津有味地講卡拉·納克: 「他把我的陪伴者叫到臺上,馬上就在說話的聲音和姿態方面跟他一模一樣了。百分之百的一致!」她驟然打住話頭,問羅伯特,「你怎麼啦?臉色一下子煞白了!」 羅伯特有些暈眩。他一直認為自己親眼看見馬克斯·格拉夫把拉雅娜從窗口推下去,他會不會搞錯呢?有沒有可能搞錯呢?會不會根本不是馬克斯呢?他是否一直在怪罪一個無辜者呢?他是否過於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呢?無論如何他要同某人談談。他急匆匆去打電話,知道了在哪裡可以找到父親在格拉夫那裡!他用顫抖的手指撥號時,感到有點噁心想吐。馬克斯·格拉夫蹲在預審監獄裡多久了?他真的有罪嗎?抑或是他羅伯特本人圃於一種偏執的觀念? 「卡拉·納克」在子夜時分離開雷佩爾班雜耍劇院並登上轎車,這時被一個黑影悄悄盯上了。從這時起,不管他到何處,都有人監視。 暮秋,一個昏暗的日子。天氣既冷且潮,使人難受,本不適於騎自行車。但羅伯特還是夾著公文包,躍上自行車外出,毫不感到厭煩。 城內交通繁忙,但對於淡黃頭髮的漢子來說,盯住騎自行車的羅伯特並非難事。羅伯特俗守交通規則,儘管他很急,卻從不違章行駛。他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處在殺手瞄準器的十字線上了。 頭天晚上,菲舍爾發現保險櫃——他經常讓保險櫃敞著——一個文件不翼而飛。誰偷了那份鑒定書呢?蕾吉娜回憶起新保姆在工作室裡受了驚嚇。菲舍爾恍然大悟,知道是誰安排了這次膽大妄為的偷竊,對於安排者的背信棄義滿腔怒火,當夜就把這消息告訴了銀行家。銀行家馬上就把他手下那個殺手調動起來應付這起嚴重事件了。 在一個十字路口,交通堵塞,不易分辨情況,羅伯特剛好騎車通過,淡黃頭髮的漢子也加大油門通過。惟獨「三明治」保爾遇上了紅燈——他在跟蹤魔術師。當終於亮起綠燈時,他卻失掉了跟蹤的目標,氣得直捶方向盤。 奧爾嘉緊靠窗戶在等羅伯特。 淡黃頭髮的漢子在一個公共汽車站上監視羅伯特。他混在等車的乘客中,毫不顯眼。他看見羅伯特把薄薄的文件夾放在桌上,分明在請奧爾嘉閱讀,並且滿意地微笑著。淡黃頭髮的漢子要為疏忽大意的律師重新拿回這份鑒定。 「IEG公司不重視這個文件,因為它不對公司的胃口。」羅伯特對奧爾嘉說。 奧爾嘉遲疑不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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