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骨頭在說話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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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鐘過去了。也許那個人無法確定我躺在床上,也許臥房從走道看來是空的。他有手電筒嗎?他會不會按下牆上電燈的開關? 我的意識迅速擺脫癱瘓狀態。在女子防身術的課堂上他們是怎麼教的?如果能的話,先逃跑。我逃不了。如果無路可走,就只有一戰,咬他、掐他、踢他、想辦法傷害他!守則一:不要讓他嚇倒!守則二:絕不讓他控制住你!對了,讓他嚇一跳。如果我能找機會沖出去,外面的警察一定會救我。 我的左腳已碰到地板,仍保持趴著的姿勢,我慢慢地抬右腳往床緣移動。一釐米接一釐米,翻過身,我兩腳都踏在地板上了。此時,那個人影動了一下,而我在突如其來的光線下,什麼都看不見。 我兩手遮著眼睛,踉蹌往門外沖,想閃過那個人逃出臥房。我右腳被床單絆住,使我一頭栽向地毯上。我一摔倒在地,馬上滾向左側,手腳並用在地上爬著,把臉迎向侵入者。守則三:不要背對敵人。 那個人仍站在臥房門口,一手放在牆上的電燈開關上。現在這個人的臉出現了。一張內心充滿混亂的臉。一張我看過的臉。我知道自己的臉上正快速閃過許多表情一一恐懼、恍然大悟、迷惑。我們四目相交,兩個人動也不動。沒有人開口。隔著臥房的空氣,我們彼此對望著。 我尖叫了起來。 「戈碧!你這個大混蛋!你想幹什麼?我到底是哪裡惹你!王八蛋!你這該死的臭女人?」 我爬起來坐著,雙手放在大腿上,忍不住眼淚狂泄而出,整個人開始大哭起來。 二十五 我渾身顫抖著,又哭又叫,冒出一連串沒有意義的字句。我知道這些聲音是出自於我,但就是住不了口。也無力辨別嘴裡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就像控制不住自己不斷顫抖的身體、狂亂的哭泣和尖叫聲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我叫喊的聲音才慢慢漸弱,只剩低微的啜泣及吸氣。我終於控制住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戈碧身上。她也一樣,正站在那裡哭著。 她站在臥房裡,一手貼在電燈開關上,另一手則扶住胸口。她的手指顫抖著,胸部劇烈起伏,眼淚從臉上不斷滾落。她沒哭出聲,整個人仿佛凍結般靜止著。 「戈碧?」我叫她,但是聲音硬在喉間,只冒出一個「碧」字。 她輕輕點頭,蒼白的臉上滿是恐懼。她開始大口吸氣,仿佛想要收回臉上的眼淚。她現在根本無法開口說話。 「老天爺,戈碧!你瘋了?」我輕聲說,盡可能控制情緒。「你來這裡做什麼?就不能先打個電話嗎?」她看來在想第二個問題,但只想回答第一個問題。 「我需要……和你談談。」 我看著她。三個星期以來,我一直在找眼前的這個女人。她一直躲我,現在卻在淩晨4點半沖進我家,把我嚇得一下子老了10歲。 「你怎麼進來的?」 「我有鑰匙,」她仍不停吸氣,但聲音已經輕多了。「去年夏天你給我的。」 她把顫抖的手自電燈開關上移開,拿出一小串鑰匙。 一股怒氣沖了上來,但我已幾近虛脫,無法發洩出來。 「今晚不行,戈碧?」 「唐普,我……」 我瞪了她一眼。她也看著我,眼神滿是痛苦和不解。 「唐普,我現在不能回家。」 她睜著又黑又圓的眼睛,全身僵硬地站在那兒,就像一隻脫離羊群,被逼到角落不知所措的羚羊,飽受驚嚇。 我一言未發,只是拖著沉重的雙腳,到走廊的儲藏室裡拿了毛巾和被單,然後統統丟到客房的床上。 「戈碧,我們明天再談。」 「唐普,我……」 「明天再說。」 我倒頭就睡,朦朧間似乎聽見她在撥電話。不管她,明天再說。 我們好好談了。一個小時接一個小時,從早餐的玉米片到晚飯的意大利面,一杯接一杯的卡布奇諾。我們先窩在沙發上談了很久,然後又散步到聖凱薩琳街,邊走邊談。整個週末都在聊天,但大部分都是戈碧在說話。我原先還以為是她心理狀況又不穩定了,但是到了星期天晚上,我就不太敢再這樣說。 星期五早上,現場監視小組很晚才來。他們依照我的要求,先打電話通知,然後靜悄悄地來,迅速而有效率地完成全部工作。他們能理解戈碧出現在這裡的理由,認為在那夜恐怖的事件後,需要朋友安慰是很自然的。我只向戈碧提到有人闖入花園,其他的則省去不談,她自己可以想像。現場監識小組走前丟下幾句安慰的話:「別擔心,布蘭納博士。你要堅強些,我們會逮到那個混蛋的。」 戈碧的狀況不比我好到哪裡。一個曾接受她調查的受訪者反過來盯上她,無處不在。戈碧經過公園,他坐在長凳上;戈碧走在街上,他尾隨在後。到了晚上,他就在聖羅倫街上蕩來蕩去。即使戈碧後來從不理他,他還是緊跟不放。他雖和戈碧保持一點距離,但視線從不離開她。有兩次,戈碧甚至覺得他曾闖進她屋裡。 我說:「戈碧,你確定嗎?」我的意思是,戈碧,你太失敗了吧?「他有拿走什麼東西嗎?」 「沒有,至少我沒發現,但我確定他翻動過我的東西。所有東西都在那兒,可是它們的位置不對了。」 「你為什麼不回我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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