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終極證人 | 上頁 下頁


  他只是想喝幾杯,然後與他律師一起好好吃一頓,邊吃邊談他的麻煩事。就只吃吃、喝喝,沒有別的意思。聯邦調查局的人在監視、在偷聽。傑羅姆患上妄想症了,上星期告訴巴裡說聯邦調查局的人給他辦公室打過電話。因此,他們在這裡見面,好好吃一頓,不用擔心有人竊聽。

  他們需要交談。傑羅姆·克利福德在過去的十五年裡一直為新奧爾良著名的惡棍流氓作辯護,其中包括歹徒、毒品販子和政客,他的成績赫赫。他為人狡詐、善於行賄,凡能買通的人,他都不惜代價。他和法官們一起吃喝,與他們的女朋友睡覺。他賄賂警察,威脅陪審員。他與政客們拉拉扯扯。凡要捐款、贊助,他就慷慨解囊,傑羅姆知道什麼東西能使這個機制運轉。卑鄙齷齪的有錢人當了被告,在新奧爾良需要幫助,定會去傑羅姆·克利福德律師事務所,在那裡能找到朋友。事務所的這位朋友就是靠肮髒的錢發財,而且他始終對你忠誠。

  但是巴裡的案子有些不同。這是一件大案,而且越來越重要。再過一個月就要審理。這將是他第二次以謀殺罪出庭受審。他第一次受審時才十八歲。當時一位地方法院起訴人企圖證明巴裡砍掉了他競爭對手的手指,並切斷了這一惡棍的頸子。但是起訴人只出具一個證人,而且很不可信。巴裡有個舅舅,是一個很有威信、久經考驗的匪徒。他東給點錢,西塞點錢,結果巴裡的陪審團在判決時達不成一致意見,案子便擱置起來了。

  巴裡後來因敲詐勒索而在一所條件很好的聯邦監獄服刑兩年。他的舅舅本來可以再次幫他免除徒刑的,但他當時已二十一歲,可以服短期徒刑,這樣的履歷能改善他的形象。他的一家為他感到驕傲。傑羅姆·克利福德曾負責為他辯護和上訴。打那時起,他們就成了朋友。

  巴裡昂首闊步來到酒吧時,新鮮的汽水和酸橙已為他擺好。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酒暫不喝,可以再等幾個小時,因為他需要穩健的手,不能顫抖。

  他一邊擠橙汁,一邊注視鏡子裡的自己。他看到有幾個人在盯著他看。這並不足為奇,畢竟,他現在也許是全國最最有名的謀殺案的被告。離審判還有四個星期,人們都在看。所有的報紙上都有他的正面照。

  但是傑羅姆·克利福德的精神垮了,行為異常——每次出庭遲到,喃喃低聲自語,飲酒過量。他一向刻薄、頑強,但這一次他卻超脫,任憑別人說,顯然,巴裡需另找律師。

  離開庭只有短短的四個星期了,巴裡需要時間,要是能耽擱一下,延期訴訟什麼的就好了。你要審判放慢速度,它卻偏偏進展這麼快,這是為什麼?他一天到晚生活在觸犯法律的邊緣,見到過一些馬拉松式的案子,一拖就是好些年。他的舅舅曾被起訴過,但是打了三年疲勞戰以後,政府最後只好撤銷這一案子。六個月以前,巴裡也被起訴了。他媽的!眼下就要開庭審判了,這不公平,因為羅米沒有使勁。必須把他換掉。

  聯邦調查局當然也有這樣那樣的漏洞。首先,誰也沒有親眼看到殺人。此外他們得拿出能被人所接受的證據。譬如殺人動機,但是實際上誰也沒有看到他殺人。他們手頭上有一個告發者,但此人反復無常,說話靠不住,如果他真的出庭作證,很可能在盤問時被嚇得不敢吭聲。聯邦調查局現在把他隱藏起來。巴裡在一件事上非常有利——屍體,博伊德·博伊特那小巧、細長的屍體正在水泥地下慢慢腐爛。沒有屍體,尊敬的羅伊檢察官就不能使法庭定罪,巴裡高興地笑了。靠近門邊的一張桌子旁坐著兩位用氧化物染髮的金髮女郎,他向她們眨了眨眼。自從他被起訴以來,許多女人對他產生了興趣,因為他成了新聞人物嘛。

  一想起羅伊·福爾特裡格檢察官在鏡頭前揮舞看起訴書,大聲預言善必克惡,巴裡就一肚子的氣,把冰塊咬得嘎吱嘎吱響。但自起訴以來,六個月過去了,羅伊檢察官和他的夥伴都沒有找到博伊德·博伊特的屍體。他們日夜跟蹤巴裡。事實上,這一刻他們很可能就等在外面,好像他竟會傻到這等地步,吃完了飯就去看那屍體。他們賄賂了每一個酒鬼,每一個街上的癟三為他們通風報信。他們把池塘、湖泊都抽幹了。河底也打撈了,他們開出搜查證,搜查了城裡的幾十座大樓和工地,光在鏟車和堆土機上就花去了一筆不小的錢。

  克利福德已遲了一個小時了。巴裡買過兩次汽水,頻頻向穿皮裙子的金髮女郎眨眼傳情。離開飯店時他罵罵咧咧,痛駡所有的律師,更痛駡他自己的律師。

  他需要一個新律師,能回他電話,能和他一起喝酒,能物色可以賄賂的陪審員,簡而言之,一個真正的律師!

  三個星期以前,巴裡向他的律師吹噓說,那具屍體永遠也別想找到。

  「那屍體在哪?」克利福德問道。

  「你不會想知道吧?」巴裡回答說。

  「當然我想知道。全世界都想知道。好啦,要是你有膽量就告訴我。」

  「你不會想知道的。」

  「好啦,說吧!」

  「你不會高興的。」

  「說吧。」

  巴裡幾乎笑出聲來。

  「你記得博伊特哪一天失蹤的嗎?」巴裡問道。

  「當然記得。一月十六日。」

  「還記得一月十六日那天你在哪裡?」

  這時,羅米已走到他辦公室後面的牆跟,仔細看過寫得亂糟糟的每月安排表,於是說:「科羅拉多,滑雪。」

  「我借用你的房子了,是嗎?」

  「對,你與一個醫生的老婆有幽會。」

  「那就對了。只是她沒有能來,於是我把那位參議員帶到了你的家。」

  聽到這裡,羅米呆了,張大嘴瞪了他的當事人一眼。

  巴裡接著說:「他是卡車運來的,我把他留在你家了。」

  「哪裡?」羅米不信地問道。

  「車庫裡。」

  「你撒謊。」

  「那輛已有十年沒開動的汽車底下。」

  「你在撒謊。」

  巴裡有一位邁阿密的朋友,曾因被指控販毒而遭起訴。他的律師非常出色,想方設法阻撓、拖延了整整兩年半,最後法官失去了耐心,決定開庭審判。在選舉陪審團前一天,他的朋友殺死了那位非常出色的律師,法官不得不作出再次延期訴訟的決定。審判再也沒有進行。

  如果羅米突然死去,那麼非花上幾個月,也很可能要花上好幾年時間,這場審判才能進行。

  裡基從那棵大樹往後退,一直退到樹林裡,找到了那條狹窄的小路,然後拔腿就跑。「裡基,」馬克大聲呼叫,「喂,裡基,等一等。」但他怎麼叫喊也不管用。他再看那個趴在車上的漢子,槍還在嘴裡,眼半開半閉,腳跟在抽搐。

  馬克不想再看他,便朝著小路緩步走去,嘴裡喊著「裡基。」他的弟弟就在前面慢跑,雙臂筆直地垂在兩腿旁,上身向前傾,姿勢挺滑稽。迎面的雜草拍打到他臉上,他絆了一下,但沒有摔倒。馬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猛地將他扳過身來。「裡基,聽我說!沒有事的。」裡基猶如木雞,臉色蒼白,雙眼呆滯,呼呼直喘氣,並發出沉悶、痛苦的呻吟。他連話都說不出來,猛地一扭,掙脫馬克,又小跑起來。迎面的雜草拍打到他臉上也沒有反應,他跑著,呻吟著。馬克緊緊跟在後面,跨過一條乾涸的小河往家走。

  斯韋家的活動住房寬十二英尺,長六十英尺,與其他四十家的活動住房一起在東街的一條狹長地帶。塔克活動住房區包括北街,南街和西街。四條街曲線行進,多處從各個方向相互交錯。塔克家族擁有所有的土地和大部分的活動住房。黛安·斯韋所租的東街17號房子也屬￿塔克家的。她每月要付二百八十美元的房租。

  房門沒有上鎖。裡基一頭跑進室內,倒在家裡的沙發上。他似乎在哭,但沒有眼淚。他兩腿一縮,膝蓋抵著肚子,似乎感到很冷。接著,他慢慢地將右拇指放到嘴裡。馬克留神地看著他。「裡基,你說話呀,」馬克輕輕地搖著弟弟的肩膀,「你跟我說話呀,夥計。喂,裡基,沒有事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