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鵜鶘案卷 | 上頁 下頁
一一


  「現在還不到揪出誰的時候。」達比站起來,重新束好睡袍。「好吧。我給你調一杯紅瑪麗。」

  「除非你跟我一起喝。」

  「托馬斯,你是教授。你可以不想上課就不去上課。我是學生,而且……」

  「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能再缺課了。」

  「我要給你的憲法課一個不及格,如果你不再缺課,不跟我一同醉酒。我有一本羅森堡判決意見的書。我們一同讀它,一同喝紅瑪麗酒,再喝別的酒,還有別的。我很想念他。」

  「9點鐘我有聯邦程序課,我不能缺這堂課。」

  「我想打電話給院長,把所有的課都停掉。你該肯和我喝酒了吧?」

  「來吧,托馬斯。」他跟隨她下樓到廚房去,喝咖啡,喝酒。

  在橢圓辦公室裡,弗萊徹·科爾沒有把夾在肩頭的電話聽筒取下,又摁了一下電話機的另一個按鈕。三條線路在閃光,都已接通。他一面在辦公桌前踱來踱去聽著電話,一面匆匆看一遍司法部長霍頓的兩頁報告,他沒有理會總統。老人家正蹲伏在臨窗處,兩手戴著手套,緊捏一支輕擊棒,先是眼睛緊盯著黃球,接著慢慢越過藍色的地毯盯著十英尺開外的黃銅球洞。科爾朝聽筒吼了幾句。總統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只顧輕輕觸擊小球,看著它不歪不斜地滾進洞中。球洞卡嗒一聲,把球送了出來,它便朝邊上滾開三英尺。總統兩腳只穿襪子,向著下一枚球慢慢移去,頭朝下對著它呼吸。這會兒是枚黃球。他出手輕擊,它便筆直滾進洞中。連中八球。三十球,進了二十七球。

  「魯尼恩院長來電話,」科爾說道,把聽筒砰地放下。「他很生氣。他要今天下午和你面談。」

  「告訴他先拿個號碼。」

  「我已經告訴他明天上午10點鐘來這裡。你10點半開內閣會議,11點半開國家安全會議。」

  總統頭也不抬,只顧捏緊輕擊棒考慮下一枚球。「民意測驗怎麼樣了?」他小心揮棒,眼隨球動。

  「我剛才和納爾遜談過。他連測了兩次,從中午開始。計算機正在分析,不過他估計支持率會是52或53左右。」

  玩高爾夫的人朝上看了一眼,露出笑容,馬上又埋頭玩球。「上星期是多少?」

  「44。羊毛衫和不系領帶起的作用。我說得一點不錯。」

  「我想是45,」他一面說一面輕觸黃球,看著它不偏不倚滾進洞去。

  「你說得對。45。」

  「那就是最高點了,多久——」

  「11個月。去年11月402航班事故以來我們一直不曾高過50點。這次危機幫了大忙,總統。全國上下都震驚了,但許多人又因羅森堡死了而高興。你處在整個事件的中心。真是好極了。」科爾摁下一個閃亮的按鈕,拿起聽簡。他沒有說話便砰的一聲放下。他拉直領帶,扣好上衣。

  「5點30了,總統。沃伊爾斯和格明斯基已經在等著了。」

  他輕輕一擊,看著球滾。球向右偏了一寸,他表情尷尬。「讓他們等著吧。我們明天上午9點鐘舉行一次新聞發佈會。我要沃伊爾斯一同出席,但是我不會讓他開口。叫他站在我背後。我在會上再說一點具體情節,回答幾個問題。各電視網都實況直播,你覺得怎麼樣?」

  「當然,好主意。我會安排好開會。」

  他拉下手套,丟在一角。「讓他們進來。」他小心地把球棒靠在牆邊,雙腳套迸了他的巴利牌平底便鞋。跟平日一樣,從早飯到現在他已經換了六次服裝,現在穿一套蘇格蘭格子花呢雙排鈕扣套服,系一條紅藍雙色的波爾卡圓點花領帶,這是在辦公室裡的穿著。上衣掛在靠門的衣架上。他坐在辦公桌後面,皺起眉頭看幾份文件。他朝沃伊爾斯和格明斯基點點頭,但是既沒有站起來,也沒有握手的意思。他們坐在辦公桌對面,科爾照老樣子像是一個衛兵一樣站著。總統搓捏鼻樑,好像一天的勞累招致了偏頭痛。

  「整天工作辛苦了,總統先生,」羅伯特·格明斯基開口打破冷場。沃伊爾斯朝窗子看。

  科爾點點頭,總統說道:「是的,鮑勃。今天工作特別多。我還請了好幾位埃塞俄比亞人今天來晚餐,所以我們談得簡短一點。你就先談吧,鮑勃。誰殺了他們?」

  「我不知道,總統先生。不過我向您保證我們與此毫無關係。」

  「你向我保證嗎,鮑勃?」他幾乎是在祈禱。

  格明斯基舉起右手,手掌對著辦公桌:「我發誓,在我母親的墓上,我發誓。」

  科爾樂滋滋地點頭,好像他當真相信,也好像只要他點了頭便一切都沒有問題。

  總統注視沃伊爾斯,他的胖身體塞滿了椅子,而且還穿了一件肥大的風雨厚大衣。局長慢慢嚼著膠姆糖,暗自嘲笑總統。

  「槍彈檢驗報告?屍體剖檢報告?」

  「帶來了,」沃伊爾斯說著便打開了公文包。

  「你就說給我聽聽。我以後再看。」

  「手槍是小口徑,多半是0.22。火藥的痕表明羅森堡和護士二人都是貼近開槍直射。弗格森比較難說,但是開槍的距離不會超過12英寸。每個人的頭部都中了三槍。羅森堡的頭部取出兩顆子彈,枕頭裡又找到一顆。看樣子他和護士都已睡著。同樣的子彈,同一支槍,同一個槍手。顯然,完整的屍體剖檢報告正在準備,不過不會有什麼驚人的內容。死亡原因都是明擺著的?」

  「指紋呢?」

  「沒有。我們仍在尋找,不過兇殺幹得非常乾淨。看起來兇手只留下了子彈和屍體,別的什麼都沒留下。」

  「他是怎麼進入屋內的?」

  「沒有明顯的進去的痕跡。羅森堡4點鐘左右到家時弗格森檢查了房子。例行程序。兩小時後他交出了書面報告,報告中說他檢查過樓上的兩間臥室,一間浴室,三個儲藏室,也查過了樓下每一個房間,當然什麼也沒發現。還說他查看了所有的門和窗。按照羅森堡的指示,我們的探員都守在戶外,他們估計弗格森4點鐘的檢查花了三至四分鐘。我懷疑在大法官回家和弗格森走遍樓上樓下的時候,兇手已經隱藏在那裡。」

  「為什麼?」科爾盯住問。

  沃伊爾斯的紅眼睛看著總統,沒有把他的打手當同事兒。「此人顯然本領非凡。他殺了一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也許是兩位——確實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我想猜該是一個職業殺手。進屋對他不是個問題。躲過弗格森的走馬觀花的檢查也不成問題。他想必很有耐心。他不會在屋裡有人外面還有警察的時候冒險進去。我想他是在下午什麼時候進屋的,就在裡面等著,大概躲在樓上一間儲藏室裡,或者也許在屋頂樓上。我們在可以收放的梯子下面找到兩粒屋頂樓的絕熱材料的小碎片,這表明那個樓梯新近有人用過。」

  「他躲在什麼地方其實無關緊要,」總統說道。「他沒有被發現。」

  「一點不錯。人家不許我們檢查他的房子,您明白?」

  「我明白他死了。詹森是怎麼回事?」

  「他也死了。脖子斷了,是用一根黃色尼龍繩勒死的,隨便哪一家五金店都能買到的尼龍繩。醫學檢驗人員不認為折斷脖子是死因。他們都認為是繩子勒死的。沒有指紋。沒有目擊證人。那種地方是不會有證人挺身而出的,所以我不指望能找得到什麼證人。死亡時間是夜裡12點30分。兩次作案相隔兩小時。」

  總統在記筆記。「詹森什麼時候離開他的公寓的?」

  「不知道,因為我們的人只能待在停車場。我們跟隨他到家是下午6點左右,在房子外面守候了七個小時,後來發現他被動死在了一個同性戀者出沒的場所,他是開了一輛友人的車子偷偷離開房子的。汽車在離開下流場所兩個街區的地方被找到了。」

  科爾向前跨了兩步,兩手僵硬地摸緊在背後。「局長,你認為兩個案子是一個兇手幹的嗎?」

  「見鬼,誰知道。屍體都還是熱的。讓我們喘口氣。現在還沒有絲毫證據。沒有證人,沒有指紋,沒有任何東西留下,我們需要時間把所有的情況拼湊起來。也許是一個人,我說不清。下結論現在還太早。」

  「你肯定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看法,」總統說道。

  沃伊爾斯稍停一下,朝窗子看了一眼。「可能是同一個人,但他一定是個超人。或許是兩個人或三個人,但是無論如何,他們必須得到大量的幫助。有人供給他們大量的情報。」

  「什麼情報?」

  「例如詹森常常在什麼時候去看電影,坐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到達,自己一個人去,還是去跟朋友會面。再如羅森堡。一定要有人知道他的小房子裡沒有安全系統裝置,知道我們的人被關在門外,知道弗格森10點鐘到達,6點鐘離開,而且只能坐在後院,知道——」

  「你知道所有這一切,」總統打斷他說。

  「當然我們知道。不過我向您保證不曾向任何人透露過。」總統心懷鬼胎地向科爾使個眼色,科爾摸摸下巴,正在深思。

  沃伊爾斯向格明斯基笑笑,好像是說,「我們就跟他們走著瞧吧。」

  「你的意思是有個共謀的集團,」科爾是聰明人,說話時眼眶很深。

  「我什麼意思也沒有。我不過是向您,科爾先生,也向您,總統先生,說明有很多人共謀殺掉他們。兇手可能不過只有一兩個人,但是他們得到了大量的幫助。幹得非常快,非常乾淨,有非常良好的組織。」

  科爾顯得滿意。他站得筆挺,又把兩手捏在背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