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貧民律師 | 上頁 下頁
六三


  「你換鎖了嗎?」我問。

  「沒有。」不知為什麼,這個回答讓我感覺好了點兒。我仍拿著鑰匙,如果我願意的話還可自由出入。

  「有沒有警報器?」

  「沒有,還是老樣子。」

  「謝謝。我遲些給你打電話。」

  我們讓馬奎斯·迪斯坐在一間只有文件櫃的辦公室中。他坐在一張椅子上,後面的白牆上空無一物。我攝像,索菲亞速記,莫迪凱提問。他的回答簡直是天衣無縫。

  整個過程持續了三十分鐘,所有該問的問題都問過了。迪斯說他知道兩個被驅逐者的住處,答應去找他們。

  我們計劃替每一個我們能找到的被掃地出門的人單獨起訴;一次一名,再把詳細情況捅給《郵報》的記者,我們知道凱爾文·蘭姆呆在「創建非暴力社區」,他和迪斯是迄今為止我們發現的兩名證人,他們不會獲得太高的賠償額——如果每個人能得到二萬五千美元的賠償我們就心滿意足了——但他們的加入會使我們的被告雪上加霜。

  我幾乎盼著警方對街頭再來一次大掃蕩。

  迪斯走時莫迪凱警告他切不可走漏風聲,我坐在索菲亞旁的一張辦公桌上打了一份三頁的起訴書,代表我們的新當事人馬奎斯·迪斯控告原先的三名被告非法遣散租住戶,隨即又替凱爾文·蘭姆打了一份,我把起訴書存進電腦,這樣下次發現新的當事人時只要更改一下原告的姓名即可。

  正午前,電話鈴響起來,持續了幾分鐘。索菲亞在她的辦公室打電話,我只得抓起聽筒,「律師事務所。」我隨口道。

  聽筒裡傳來一個威嚴的年長者的聲音:「我是阿瑟·雅各布斯,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律師,我想跟莫迪凱·格林先生談談。」

  我只能說:「好的。」按了一下等待鍵。我盯著話筒,慢慢站起身,走向莫迪凱的辦公室。

  「是誰?」他問,正埋頭查閱《美國法典》。

  「阿瑟·雅各布斯。」

  「他是誰?」

  「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

  我們對視了幾秒鐘,他笑了,「終於來了。」他說,我點點頭。

  他去接電話,我坐下來。

  交談時間很短,大部分時間是阿瑟說,我想十有八九他要求面談,而且越快越好。

  擱下話筒,莫迪凱特意轉告我談話的內容:「他們想明天坐下來談談那件案子。」

  「在哪裡?」

  「在他們的地方,上午十點,要求你不在場。」

  我沒指望他們邀請我。

  「他們急嗎?」我問。

  「他們當然急。距申辯他們還有二十天的時間,現在就要求談判,可見他們有多急。」

  第二天上午我在耶穌會為無家可歸者進行法律諮詢,這時我的技巧與已經在這行幹了多年的律師不相上下,十一點一刻,我終於忍不住了,打電話問索菲亞有沒有莫迪凱的消息,她說沒有。我們期待在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會談長一些,我一直希望他也許會打個電話來,說一切都很順利。但是,我的希望落空了。

  通常我睡得很少,儘管缺乏睡眠與身體上的不適毫不相干。為會談一事我焦躁不安;我洗了一個很長的熱水澡,又喝光了一瓶酒,可心情還是沒有好轉。我的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

  我做諮詢時,也不能收攏心神。當我的命運懸而未決時,我怎能對食品券、房屋補貼、少年犯的父親等問題感興趣呢?午餐準備好了,我離開了那裡,我的存在遠遠不如吃飯問題那麼重要。我買了兩隻素餡的麵包圈和一瓶水,開車在環城公路上兜了一個小時。

  我回到事務所,看見莫迪凱的車停在樓旁,他在辦公室等我,我關上門。

  會談的地點在阿瑟·雅各布斯的私人會議室,在大樓的第八層,一個我從未涉足過的禁區,莫迪凱受到了貴賓般的禮遇,接待人員飛快地接過了他的外套,咖啡的味道調得正好,新鮮的松餅隨意取。

  他坐在桌子的一側,對面坐著阿瑟、唐納德·拉夫特、一名負責公司的過失保險索賠的律師和一名代表河橡公司的律師。蒂爾曼·甘特利也有律師,但沒受到邀請。即使達成了協議,也沒人指望甘特利出一個子兒。

  對方陣線中的唯一缺口是那名代表河橡公司的律師,但這一點完全可以理解,兩個公司的利益有衝突,莫迪凱說它們之間的分歧是顯然的。

  阿瑟代表他那一方做了大部分的發言,莫迪凱很難相信他已經是八十歲的人了。有關事實不僅記得清清楚楚,而且對答如流;儘管超時工作,分析問題時思路異常清晰。

  首先雙方同意這次會談的一切內容不得洩漏;賠償責任僅限於當天有效;任何建議在落紙成文並經雙方簽字之前不具法律效力。

  阿瑟開言道這件案子的被告,尤其是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河橡公司,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對於公司的名譽損失和新聞界的猛烈抨擊他們既惱火又束手無策。他對他心愛的公司所處的困境直言不諱,莫迪凱只是聽著,在整個會談過程中很少發言。

  阿瑟指出本案涉及諸多問題。他首先談到了佈雷登·錢斯,並透露說他被趕出了公司。他沒有主動辭職,是被公司開除的。阿瑟坦言直陳錢斯的過錯,他獨立負責河橡的業務,知道TAG公司關閉倉庫的方方面面,並督導了整個行動。當他同意執行驅逐計劃時也許犯下了過錯。

  「也許?」莫迪凱道。

  呃,好吧,不是也許,錢斯批准執行那樣的計劃大失專業水準;他竄改了文件;他試圖掩蓋他的所作所為;他顯然對他們撒了謊。阿瑟說這些話時沒有絲毫不安。在人質事件發生後如果錢斯說出真相,公司就能避免這場官司,也不會受到潮水般的輿論攻擊。錢斯使他們處境相當尷尬,他已成為過去。

  「他是怎樣竄改文件的?」莫迪凱問。

  對方想知道莫迪凱是否已經看過文件,那該死的文件現在究竟在哪裡?他不答。

  阿瑟解釋說錢斯抽掉了一些文件。

  「你們見過赫克托·帕爾馬一月二十七日的備忘錄嗎?」莫迪凱話聲剛落,他們就警覺起來。

  「沒有。」阿瑟回答道。

  這麼說錢斯實際上把備忘錄也抽了出來,連同朗蒂的房租收據,一起扔進了碎紙機。莫迪凱鄭重其事、得意萬分地從公文包中取出幾份備忘錄和收據的複印件,恩賜一般地扔向對面,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的律師們一把抓起。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他們把備忘錄看了一遍又一遍,逐字逐句,希望發現其中的漏洞,妄想斷章取義,死摳字眼,做出有利己方的解釋,可是一無所獲。赫克托行文非常清楚,敘述無懈可擊。

  「我能請教一下這份文件從何而來?」阿瑟禮貌地問。

  「這並不重要,至少目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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