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貧民律師 | 上頁 下頁
六一


  關起門來,董事會面對著事實,公司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曝光。拉夫特和他的律師小組設計了應對之策。他們會強烈反對伯頓一案援引德雷克和斯威公司尼的失竊文件。如果失竊的文件不能作為呈堂證供,那麼這樁官司就不應受理,從法律的角度看這一點完全成立。

  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實施他們的計劃,報紙就介入了,許多證人被發現,他們能夠證明受文件保護的同樣的事實,我們能夠在不考慮錢斯掩蓋的事實真相的情況下證實我們的指控。

  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一定亂成了一團,四百名咄咄逼人的律師決不甘心三緘其口,公司免不了要生內亂,把我換作他們,面臨著公司其它部門引起的類似的醜聞,我也會挺身而出,搞它個水落石出,擺脫新聞界的糾纏。採取「鴕鳥政策」是行不通的,《郵報》的曝光只是正式審判的一個樣板,而正式審判要等到一年以後。

  還有來自另外一方的壓力,文件中沒有表明河橡公司對占住者的瞭解程度。事實上錢斯和他的客戶之間並無多少聯繫,表面上看來他只是執行指令,儘快辦成此事。河橡公司施加壓力,錢斯在前面衝鋒陷陣。

  如果假設河橡公司不知道疏散是非法的,那它就有權控告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它雇公司為它幹活,活兒弄成一團糟,而過錯造成的損失卻要由客戶來承擔,有三點五個億做後盾,河橡公司有足夠的力量迫使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彌補過失。

  其它的大客戶也會有意見,「究竟是怎麼回事?」公司的每個股東都能聽到這些大主顧們提出的這個問題。在你死我活的商界裡,其它公司的貪婪成性者工準備伺機而動。

  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注重自己的公眾形象和知名度,所有的大公司莫不如此。沒有一個公司能承受加在我的前東家身上的打擊。

  國會議員伯克霍爾德復原得很好。手術後的第二天,他在精心佈置的場景中會見了新聞界,他們推著他的輪椅上了醫院大廳內的臨時演講台,在他的漂亮的妻子的攙扶下他站起身來,並向前踏了一步,開始演講,他湊巧也穿了一件鮮紅顏色的山地人運動衫,脖子上纏著繃帶,左臂上懸著吊帶。

  他宣稱自己仍然活著,而且狀態良好,過不幾天就要回國會山辦公,並向印第安納州的家鄉父老們問好。

  在他感覺最好的時刻,他提起了街頭犯罪和各個城市的治安狀況日漸惡化的問題(他的家鄉有八千名無家可歸的人)。首都的狀況如此之差簡直是個恥辱。因為這次死裡逃生的經歷,他決定從現在起投入大量的精力整頓街頭的秩序,他發現了一個新目標。

  他胡扯了一通要控制槍支的使用和建造更多的監獄。

  這次槍擊事件一時間給華盛頓警方施加了巨大的壓力,迫使他們清理街頭,參眾兩院的議員們聒噪了一整天,抱怨華盛頓市區的不安全,結果傍晚時分又發動了一次大掃蕩。國會山附近的每一個醉鬼、乞丐、無家可歸者都被趕得更遠,有些被逮捕,其他人則被裝進囚車,像牲口一樣被運到更遠的居民生活區。

  晚上十一點四十分,警察趕到位於東北區羅得島街與第四大街交界處的一座酒吧。吧主聽到了幾聲槍響,當地的一個流浪者報告說看見一個人被擊倒。

  在酒吧旁的一塊空地上,碎石亂瓦堆的背後,警察發現了一具年輕的黑人男性的屍體。血還是熱的,正從腦袋上的兩個窟窿中汩汩而下。

  稍後發現死者是基托·斯派斯。

  露比星期一早晨又出現了,對早點和新聞的胃口都很大。當我比往常晚些於八點鐘趕到辦公室時,她正笑吟吟地坐在臺階上等著,並熱情地招呼我。為了提防甘特利,我不得不遲些出發,並且繞路而行。

  她看上去還是老樣子,我想也許我能從她的臉上看出她濫用毒品的痕跡,但並無異常,她目光呆滯而憂傷,但情緒很好。我們一起進了辦公室在老地方坐下來。有人在大樓內做伴多少讓我感到心安。

  「你過得怎樣?」我問。

  「很好。」她說著伸手從紙袋中取了一塊餅乾,食品共有三袋,全是上周買的,是專為她準備的,雖然莫迪凱留下了一些餅乾碎屑。

  「現在住哪兒?」

  「住在車裡。」還能住哪兒呢?「我真高興冬天就快過去了。」

  「我也很高興,你去過『內奧米之家』嗎?」我問。

  「沒有。但今天準備去。我不太舒服。」

  「我用車送你去。」

  「謝謝。」

  交談有點僵滯,她等我問她上次住旅館的事,我本來想問,但後來改變主意不問了。

  咖啡煮好了,我倒了兩杯,放在桌上,她正在吃第三塊餅乾,像老鼠一樣沿著餅乾的邊緣不停地小口啃著。

  我怎能對這樣一個可憐的人凶巴巴的呢?還是讓她聽新聞吧。

  「讀報給你聽?」我問。

  「好啊。」

  報紙的頭版上登了市長的一幅照片,既然她喜歡政治新聞,既然這位市長對有色人種一直不錯,於是我首先選了這篇。這是一篇星期六的採訪記。市長和市議會暫時結成了脆弱的統一戰線,要求司法部調查朗蒂·伯頓一家慘死的原因。黑人的民權有沒有受到踐踏?市長的語氣中帶著強烈的暗示,趕緊讓司法部插手此事!

  因為這件案子受到了多方的矚目,一個嶄新的犯罪集團被指責為這齣悲劇的罪魁禍首。譴責市政當局的呼聲逐漸稀落下來,與國會的對罵也已停止。那些起初承受了指控壓力的人更是興奮不已,他們樂於把矛頭轉向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以及它的富有的客戶。

  露比對這篇報道很感興趣。我向她簡單介紹了這件案子的基本情況以及起訴後引起的反響。

  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又一次被報紙攻擊得體無完膚,它的律師不禁要問自己:「這事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了結?」

  不僅僅是一會兒。

  在報紙頭版的底部登了一則簡訊,郵政總局決定停止華盛頓東北區的郵政大樓工程。圍繞著那塊地皮和倉庫的收購,將河橡公司和甘特利公司捲入的訴訟有許多懸而未決的問題,這些因素在做決定時都必須予以考慮。

  河橡公司失去了一項價值兩千萬美金的工程。任何花了差不多一百萬現金買下市區內一幢廢棄建築物的野心勃勃的房地產開發商都不會善罷甘休,河橡也不例外。它會追究律師的責任。

  壓力逐漸擴大。

  我們瀏覽了國際新聞,秘魯發生的一場地震引起了露比的注意,於是我讀給她聽了,翻到都市版,我看了第一眼後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在基托·斯派斯的同一幅照片下,用比上次大一倍的字體印著一條觸目驚心的標題:基托·斯派斯遭槍殺,正文中回顧了星期五關於斯派斯先生與伯頓之間瓜葛的介紹,接著對他的身亡用三言兩語帶過。沒有目擊證人,沒有線索,什麼也沒有,只不過是華盛頓街頭又一個遭槍殺的小流氓。

  「你沒事吧?」露比的問話使我回過神來。

  「嗯,沒事。」我努力收一收心神。

  「你為什麼不讀了?」

  因為我太驚訝了,沒法大聲讀下去,我必須很快將全文掃一遍,看有沒有提到蒂爾曼·甘特利的名字,沒有。

  為什麼沒提到呢?這對我來說再明白不過了。斯派斯這小子出過風頭,說得太多,他對我們原告方來說太有價值了,因此很容易就成了攻擊的目標。

  我慢慢地把這篇報道讀給她聽,留神著周遭的動靜,觀察著前門,希望莫迪凱快來。

  甘特利肯定發過話。我們即使找到其他的目擊證人也沒用,他們要麼保持沉默,要麼蹤影全無。幹掉目擊證人做得太絕。如果甘特利要對付律師我該怎麼辦?

  在恐懼之中我突然意識到這篇報道對我方有利。我們雖然失去了一個可能的關鍵證人,但他的話不會再被懷疑,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又一次被提到,在今天早晨的第三篇報道中,與謀殺一個十九歲的罪犯有關。公司高貴的面紗已被撩開,聲名一落千丈,它驕傲的名字竟然與被謀殺的街頭流氓相提並論。

  我設想回到一個月以前,那時那位「先生」還沒有沖進我們的辦公室。清晨,太陽尚未升起,我坐在辦公桌前,讀著這樣一份報紙,因為看過其他的報道,所以得知訴狀中的最嚴重的指控確實是真的,我該怎麼辦?

  毫無疑問,我會質問我的頂頭上司魯道夫·邁耶斯,他同樣會去質問董事會。我將召集同僚——公司的其他高級律師,我們會要求公司在狀況進一步惡化之前把事情一勞永逸地解決掉。我們將堅持不惜一切代價,避免對簿公堂。

  我們將提出各種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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