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新聞界關注並等待著事情的進展。法庭上報刊記者擠得滿滿的,所以,運氣差些的就只好在前面草坪上的樹蔭下等待。他們注視著三K黨徒並聆聽演講,而知道有記者旁觀和拍照,那些演講者就更是沒完沒了。

  法庭裡面事情的進展對薩姆·凱霍爾和傑裡邁亞·道根而言頗為順利。克洛維斯施展神通,搞到了十二個白人愛國者——他更樂意這樣稱呼他們——坐在陪審席上,隨後便開始針對起訴書論據的重大漏洞發難。最重要的證據是間接推測出來的——沒有人真正看見薩姆·凱霍爾安裝炸彈。克洛維斯在開場白中大聲指出了這點,贏得極佳效果。薩姆·凱霍爾實際上是受雇於道根,出差到格林維爾辦事,他只是碰巧在這個最為不幸的時刻來到了克雷默辦公樓的附近。當克洛維斯想起那兩個可愛的小男孩時他差點落了淚。

  車後箱裡那根炸藥的引信極有可能是前車主、默裡迪恩的髒土承包商卡森·詹金斯先生留下的。卡森·詹金斯先生出庭作證說他幹的這一行不時要用炸藥,所以那引信顯而易見只是他賣車給道根時忘在車後箱裡的。卡森·詹金斯先生是教堂主日學校的義務教師,他個子不高,寡言少語,工作努力,是完全可以信賴的社會中堅。他還是三K黨,不過聯邦調查局不知道。他的證詞被克洛維斯安排得滴水不漏。

  薩姆的車曾經放在克利夫蘭卡車停車點這一事實警察局和聯邦調查局始終沒發現。他在獄中第一次給家裡打電話時就指示妻子叫他兒子埃迪·凱霍爾立即驅車前往克利夫蘭取車。在這件事上的幸運對於被告一方意義重大。

  不過克洛維斯·佈雷澤頓提出的最有力的論據很簡單,既然沒有人能夠證明他的當事人曾共謀做過任何事情,那你們,內特爾斯的陪審員們,怎麼可以把這兩個人送去處死呢?

  開庭四天之後陪審團退席商議如何判罪去了。克洛維斯向他的當事人保證,結果一定是無罪釋放。原告方差不多也是一樣的看法。三K黨徒們風聞勝利在望,在前面草坪上更是加緊了攻勢。

  結果是既非無罪釋放,亦非判定有罪。值得注意的是有兩名陪審員堅持自己的立場迫切要求判罪。經過一天半的商議,陪審團向法官報告,意見不統一且僵局無望打破。法庭宣佈審判結果為未決。於是,五個月來薩姆第一次得以回家。

  六個月後案子再度開庭審理,地點在另一農村地區,是距格林維爾四小時車程的威爾遜縣,此地與第一回的審判地相距一百英里。在第一個審判地有人申訴三K党對未來的陪審員加以騷擾,所以法官,出於何種原因始終不明,將審判地改在一個到處都是三K党及其支持者的地區。陪審團還是清一色白人並且當然沒有猶太人。克洛維斯老調重彈,連原先所用的妙語警句都一成不變。卡森·詹金斯先生則把原先的謊言重述一遍。

  這次審判的策略有所改變,然而徒勞無益。地區檢察官放棄處以死刑的意見,只是堅持要求使殺人罪名成立。不處死刑,並且陪審團如果願意,可以選擇按過失殺人給凱霍爾和道根定罪,罪名還是殺人但罪過卻輕得多。

  第二次審判有些新情況。馬文·克雷默坐著輪椅,在前排盯著陪審團聽了整整三天。露絲強撐著去看了第一次的審判但回到格林維爾家裡就再次因為激動過度而住進醫院。馬文自從爆炸以後動了幾次手術,他的醫生不許他到內特爾斯觀看那種場面。

  大部分陪審員都不敢看他。他們的眼睛避而不看旁聽席,作為陪審員,他們對證人作證的關注出乎尋常。然而有個年輕的婦人、一對雙胞胎的母親沙倫·卡佩珀卻不由自主地不時瞟一眼馬文,有許多次他們的視線相遇。他用目光懇求她主持公道。

  沙倫·卡佩珀是陪審團十二人中唯一從一開始就投票主張定罪的。一連兩天她遭到其他陪審員的謾駡和斥責。他們指名道姓地把她罵得哭出來,可她仍然堅持自己的主張。

  第二次審判陪審團以十一比一的票數相持不下。法官宣佈審判未決,大家各自打道回府。馬文·克雷默返回格林維爾,隨後去孟菲斯繼續做更多的手術。克洛維斯·佈雷澤頓在新聞界面前醜態百出。地區檢察官對於重新開庭未作許諾。薩姆·凱霍爾悄悄回到克蘭頓,鄭重發誓不再與傑裡邁亞·道根打交道。而這位三K黨黨首本人卻以凱旋的姿態返回默裡迪恩,在那裡向他的追隨者吹噓這場維護白人至上的戰鬥才剛剛開始,善已戰勝惡,等等等等。

  羅利·韋奇的名字只有一次被提起。那是在第二次審判時道根借午餐休息低聲告訴薩姆說那小鬼捎來的口信已經收到。捎信人是陌生人,他是在法庭外面的走廊裡對道根的妻子說的。口信簡單明瞭。韋奇就在附近,在樹林裡,密切注視著審判進程,只要道根或薩姆提到他的名字,那他們的房子和家人就會被炸彈送進地獄。

  三

  一九七〇年露絲和馬文·克雷默分居。後來,也是在這一年,馬文進了精神病院,一九七一年他自殺身亡。露絲回到孟菲斯和她的雙親同住。儘管他們之間的問題不少,但還是作出很大努力敦促舉行第三次審判。實際上當格林維爾猶太人被激起強烈義憤,群情為之沸然之時,地區檢察官卻顯然對屢次失敗已經厭煩,失去了對起訴凱霍爾和道根的熱情。

  馬文被葬在他的兒子們旁邊。為了紀念喬希和約翰,人們新建了一座公園並設立了一項獎學金。光陰荏苒,他們慘死的悲劇已在一定程度上不再那麼駭人聽聞。年復一年,格林維爾談論這件爆炸案的人越來越少了。

  儘管聯邦調查局施加過壓力,第三次審判並未成為現實。原告方沒有新的證據。法官無疑又要改變審判地點。起訴看來沒有希望,但聯邦調查局依然不肯罷休。

  由於薩姆無意再幹,羅利也不見蹤影,道根的爆炸攻勢難以推展。他繼續身著三K黨長袍,到處演講,並且開始想像自己是一派重要的政治勢力。北方的記者們對他露骨的種族挑釁發生興趣,而他則總是樂此不疲地戴上面罩接受採訪大放厥詞。一時間他居然也小有名氣,這令他極為得意。

  然而到了七十年代後期,道根只不過成了一個迅速衰亡的組織中的身著長袍的惡棍之一。黑人投票選舉已是司空見慣的事。公立學校廢除了種族隔離。南方各地的聯邦法官正在逐漸打破種族之間的界線。民權已經在密西西比州開始實現,三K黨被可悲地證明無法把黑人隔絕在他們所屬的地方。道根焚燒十字架時連蒼蠅都吸引不來。

  一九七九年對懸置未決的克雷默爆炸案來說發生了兩件大事。其一是大衛·麥卡利斯特當選為格林維爾地區檢察官。二十七歲的大衛成了該州歷史上最年輕的一位地區檢察官。他十來歲時就曾站在人群中觀看聯邦調查局在克雷默事務所的廢墟之中搜索,因而才當選不久他就發誓要將那些恐怖分子緝拿歸案。

  其二是傑裡邁亞·道根因偷漏所得稅被起訴。由於多年來在避開聯邦調查局的追究上十分成功,使他一時大意撞上了國內稅務局。調查進行了八個月,結果是拿出了一份對他長達三十頁的起訴書。根據起訴,道根在一九七四至一九七八年;和漏報至少十萬美元的所得稅。起訴書中羅列八十六條罪名,最高可判二十八年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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