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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具有平庸才能的人應該受到獎勵,」他說,「這是能使我們得到人們尊敬的惟一途徑。」我們其他人的日子過得越來越鬆散了,我們沒有一個可以為之努力的具體的短期目標,我們又開始到處遊蕩起來,每天晚上進電影院、白天逛商場。我們出入於昂貴的五星級飯店,在豪華的游泳池裡翻江倒海。晚上我們拜訪夜總會。我們發現惹惱那些顯貴人物是一件讓我們倍覺開心的事。當他們跳舞時我們就在他們的腳下使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摔得人仰馬翻,尷尬極了,他們周圍那些平庸而毫無個性的男男女女們在一邊暗自發笑。我們撩起尊貴女土的裙子,下面的景色一覽無餘,還使許多自命不凡的人窘迫得無地自容。我總是把棕櫚溫泉地區看成是著名人物退休療養的勝地,令人吃驚的是有這麼多年輕的電影明星和電視劇主角們,週末經常有許多現代藝術家出入于這裡的夜總會。

  史蒂夫和保羅在一家夜總會的女士盥洗室裡強姦了一名金髮女郎,那人目前正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拍攝的一部電視劇中擔任女主角。史蒂夫幹完之後說,「她沒有我想的那麼好。瑪利什麼時間都能做得比她好。」

  「名人跟我們沒什麼區別,」保羅同意他的看法,「我真不理解人們為什麼把他們捧得那麼高。」

  我什麼也沒有說。

  聽說了強姦事件之後,菲利普和喬十分惱火。菲利普給大家上了一堂關於在沙漠棕櫚市犯罪方面的課。「人們不可能在同一間屋子裡面又吃又拉,」他說,「你們這些狗娘養的覺得自己聽得懂嗎?」

  發現菲利普自從那次「出走」之後變了許多,我感到很有趣。

  他最近變成了徹頭徹尾的保守主義者,避免使用那些他過去帶頭使用的恐怖主義工具,選擇了在地方制度界限以內進行策劃。

  我不得不承認,我更喜歡這種保守一些的方式。

  大約一個月以後,我從一家書店出來,沿著附近一條空蕩蕩的街道走,一個女人一頭撞在我身上。她有些意外地大叫了一聲,然後站在那裡向四處張望著。

  她根本沒有看見我。

  絲毫也沒有。

  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她是個盲人。可是幾乎是同時,我已經意識到不是這麼回事。她只是看不見我。我在她面前已經完全成為一個隱形人了。我呆呆地站在那裡,她仍在發狂似的四處尋覓著,接著便匆匆離去了,一邊走一邊繼續回頭張望,尋找著不知藏匿在何處的隱形冒犯者。

  我完全驚呆了,不知該如何反應。我考慮了一會兒,目光在大街上掃視了一遍,想再找個什麼人試試。在大約一個街區遠的地方,我看到汽車站上坐著一個無家可歸的窮人,便匆匆趕上前去。他留著濃密的鬍子,身披一件肮髒的外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街對面的一座建築物。我舔了舔嘴唇,慢慢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開始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他的目光始終沒有轉移到我身上。

  我停住了腳步,「喂。」我說。

  沒有回音。

  我在他耳邊重重地拍了拍手。

  他毫無反應。

  我往他肩膀上用力推了一把。

  他吃驚地站起來,大聲嚷嚷著,發瘋似的四處尋找著。

  他同樣看不見我。

  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他們又回來了!」他狂亂地嚎叫著跑到了大街上,漸漸離我遠去了。

  我沉重地坐在長凳上。

  我們已經發展到了第二個階段。

  這種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是某個晚上突然發生了一場變化,還是經歷了漸變的過程,逐漸從公眾視線中消失的?

  一輛汽車開過來了。司機沒有看見坐在長凳上的我。汽車沒有停。

  我意識到,我們完全自由了。甚至那些強加在我們身上的各種限制現在也毫無用處了。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可是我不能確定是否應該告訴別人。我不能肯定自己希望大家都知道。我有一種感覺,這樣做會使我們變回到從前,現在我們所做的一切,我們的革命和發展,都會被大家志個一乾二淨,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我們會克制不住地利用自己的隱形,去跟人們玩一些毫無意義的遊戲。

  此外我不得不承認,擁有絕對自由的前景使我感到了害怕。

  我不敢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展翅飛翔,我不相信自己。

  更談不上相信別人。

  我們有權擁有這種未經許可的自主權嗎?

  我走進喬的房間,還是不能確定自己該說些什麼,不能肯定是否應該告訴他們一些事情。約翰、比爾和唐已經不在了,但是感謝上帝,菲利普還在家吃午餐。其他人圍在起居室裡,聊天,看雜誌,看電視。

  我必須跟大家談一談。我決心已定。但是我打算(用低調處理,不大肆張揚)盡可能說得比較婉轉一些。

  「我不想嚇唬在座的各位,」我說,「可是我剛剛從書店出來時,撞到了一個女人身上,她居然沒有看我。」

  保羅從他正在讀的一份《時報》上抬起頭竊笑著,「內幕大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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