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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阿諾特關上手機,然後回到工作臺前。他心裡在想:不會有問題的。他必須找到薩拉·詹森,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控制住。

  阿諾特朝四周看了看。威爾遜不知上哪兒去了。斯卡皮瑞托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周圍沒有其他人。阿諾特調出自己的交易線,當場向8個不同的經紀人各拋出5,000萬美元,替自己買進里拉。接著他為交易臺上做了1億美元。他開出單據,把它們放進結算票據盤,然後重新注視屏幕。

  在羅馬,安東尼奧·菲埃瑞在他那間空調辦公室裡,放下手裡的電話,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剛與卡塔尼亞簡短地通了話。他們的電話交談總是很簡短,很神秘,不過在他看來,所傳達的信息已非常清楚:買進里拉。現在。大宗。

  他按下他的經紀人卡爾瓦多羅的電話號碼。他告訴他吃進里拉,馬上就吃。3億,像往常一樣把面鋪得開些。卡爾瓦多羅記下了他的指示。菲埃瑞掛上電話,朝空中望去。

  他對卡塔尼亞的擔心漸漸雲消霧散。他讓人日夜監視他,還通過一個可信的中間人派人到政府內部刺探卡塔尼亞的身份。過了一個星期,傳來回話:卡塔尼亞很清白。沒有人懷疑他。也許將來會有這麼一天,菲埃瑞心想,可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卡塔尼亞仍然是給他下金蛋的鵝,他要充分利用他。所以他們交談的時候,他的語氣總是非常客氣。他對這個人很滿意。

  在民族街上的意大利銀行裡,坐在辦公室裡的卡塔尼亞感覺到這一點之後,大大松了口氣。他原來擔心菲埃瑞不會再信任他了,以為他在疏遠他。他知道自己錯了。他的秘密沒有被看破。誰也不知道他和菲埃瑞或者瓦伊塔爾之間的交易。德意志聯邦銀行總裁赫·米勒的懷疑只是草木皆兵罷了。卡塔尼亞心中的擔心消除之後,向後靠在椅子上,點上一支雪茄,感到如釋重負。

  薩拉·詹森從丹特那裡出來後,就信步朝自己家走去,她想使自己的頭腦清醒清醒。到了卡萊爾廣場的住處後,她走到錄音電話前,撳下按鍵,想聽聽有什麼留言。錄音機在倒帶準備重放。她正開始脫衣服,突然一怔。她聽見松本斷斷續續、充滿痛苦的聲音,似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薩拉,我是正美。聽這段錄音的時候,一定要沒有別人在場。」一段長時間的停頓之後,松本繼續說道:「聽著,我得警告你。阿諾特已經發現了那個東西,辦公室裡的和卡拉住處的。昨天晚上他到我這裡來過。我跟他說我什麼也不知道。他就毒打了我一頓。」她的聲音很平淡,毫無感情,「我只好告訴他了。我很對不起你。我說你這麼做的原因是,你認為他想讓人炒你的鯨魚。你想搞到他一些隱私,為的是保護自己。」她乾笑了一聲,接著說:「不管怎麼說,事實就是這樣,對不對?」

  薩拉知道她這麼說大概是怕別人聽到這段錄音。接著電話就掛斷了。

  薩拉迫不及待地撥通了松本的電話。沒有人接。她木然站在那裡,又氣、又恨、又怕。她右手的指甲緊緊地壓在左手的指尖上,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紅印。她從小茶几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先坐下,然後把煙點燃。她深吸了一口,迫使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持頭腦清醒。他必須對付阿諾特,保證完成自己的任務。如果能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一個小時後,薩拉不慌不忙地穿過交易大廳。至少她已經有了足夠的時間調整情緒,想好了如何對答,她希望自己編出來的故事能自圓其說。如果她能沉著冷靜地應付,說不定還能觸及到阿諾特那個肮髒小陰謀的核心部分,找到第三和第四個成員(現在她已經相信斯卡皮瑞托不是他們一夥的),為巴林頓取得更多的證據。不過她還得先壓一壓自己的報復心理,演好另外一個角色。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悄悄地坐到阿諾特旁邊她自己的位子上。

  他抬頭看見她,先是一驚,接著怒從心頭起。還沒等他開口,她就先沖他會心地笑了笑。

  「我想我們最好談一談,你說呢?我們到外面去走一走好嗎?」她站起身,慢慢穿過交易大廳朝外走去。阿諾特看著她的背影,隨後跟著她走到外面。在辦公室裡的斯卡皮瑞托看他們一起出去,心裡有點納悶。

  他們倚在泰晤士河畔寬寬的石板便道旁綠色鋼欄杆上。他們的身後是高聳的洲際銀行大廈。欄杆下面幾英尺的地方,泰晤士河在靜靜地流淌。一艘吃水很深的拖船正在土黃色的河水中駛過,它的後面拖著一條滿載磚頭的大駁船。海鷗尾隨著它盤旋,或扶搖而上,或俯衝而下,對著蒼天吱吱亂叫。

  便道上的一對對男女或含情脈脈、相對而視,或竊竊私語、笑逐顏開,都在偷偷利用這半個鐘頭。有幾個人向這位衣著刻板的銀行職員和他身邊這個漂亮女子看過幾眼。他的態度拘謹嚴肅,而她則顯得輕鬆自如,幾乎帶著嘲弄的神情,他們也許會以為這是一對鬧彆扭的情侶,似乎平衡力掌握在這女子手中。

  阿諾特目光冷峻,滿懷疑慮地看著薩拉,似乎是在說最好放聰明些。薩拉不急不忙地點上一支煙,深吸了幾口,把煙灰彈進渾濁的河裡。他受不了這沉悶,開口說道:「你想過沒有,你究竟想幹什麼?」

  薩拉看著河面,又抽了幾口煙,然後轉過臉對著他。她微微一笑,但臉仍緊繃著,目光冷淡。

  「我想沾點兒光。」

  阿諾特眼睛向兩側看了看,朝她靠近一步,像鉗子似地一把抓住她裸露的胳膊。

  「你這個糊塗蟲。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是不是?」

  薩拉朝前走了一步,用右腳高跟鞋的鞋尖踩著他的左腳,把全身的重量集中到腳尖上。阿諾特伸開巴掌,正準備拍她,可是她臉上的一股神情迫使他住了手。他鬆開她的胳膊,她回到原來的位置。

  「你忘了,我完全知道我在幹什麼。一個非常有油水的小欺詐團夥,我很想入個夥。」她向後靠在欄杆上,踮起腳尖把後跟放在貼近地面的橫杆上,「我承認,我根本沒想到會碰上這樣的事。我原來以為你的朋友卡拉也許會稍稍連累你……我想我可以利用這一點作為把柄控制你,」她頓了頓,並注意到他眼睛中的怒火,「我想你昨天跟我朋友談過之後,一切都應該明白了。可是我無意中發現了你那個肮髒的小陰謀。」阿諾特氣急敗壞,剛要開口,可是她把手一揚,沒讓他說,「別著急,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再說,我又能告訴誰呢?我還看不出那樣做會有什麼特別的好處。」她說得很隨便,嘴唇上還掛著一絲笑意。

  她見他身體漸漸有所放鬆,便繼續往下說,說得不緊不慢,而且不無道理。「我只想共享一些信息。僅此而已。這個你已經給了我。我將把這些危險的帶子放進保管庫的保險櫃裡保存起來。它們將永遠放在那裡。誰也不會再見到它們。當然,如果我遭到不測,就另當別論了。到那時,他們就會交給欺詐要案辦公室的梅納德首席檢察官。」薩拉昨天才在《旗幟晚報》上看到有關梅納德的消息。她也是靈機一動才說出這個名字的。

  阿諾特死死盯著她,一時沉默無語。接著他開了腔,聲音清楚而且帶有威脅。

  「你想參與?那好吧。告訴你吧,卡塔尼亞剛才跟我聯繫了。他說買進里拉。大宗。現在。」

  薩拉猛抽了一口煙,看它快燒到過濾嘴了,就把它扔進河裡。她的目光越過渾濁的河水,落在遠處朦朧的青灰色倫敦塔橋上。她轉過身朝他笑了笑。

  「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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