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小鎮驚魂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
這可不是馬上就能決定下來的事情,救也好,不救也罷,都沒有好結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要是個醫生,那沒準兒就能夠判定吉賽萊是能救活呢,還是無藥可治,可是他對醫學一無所知。 他需要時間把這個情況掂量掂量,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分析分析,研究研究。 但沒有時間。 「阿爾賓先生,」郵差低聲說。 「救救我,」吉賽萊又哀求道。 杜戈閉上了雙眼。他的頭腦、他的靈魂在對他說要立即行動,把吉賽萊送到醫院去。但在內心深處有個冷冰冰的聲音阻止他不要貿然行動,要是幫助了吉賽萊,那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化為泡影。很明顯,郵差已經快不行了,在做最後的掙扎呢。如果他接過這個「郵件」,那說不定就給郵差注人了活力,他沒準兒就能夠跳起來反擊了。 「救救我。」 他不能讓她死去。她沒準兒就要死了,但他不能為此承擔責任。救她就意味著他和全鎮上的居民所做的努力都將付之東流,甚至意味著郵差將東山再起,再去屠殺無辜。但又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吉賽萊死去,不能錯過這個寶貴的時機。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角餘光裡他看到郵差那枯瘦的胳膊舉到了空中,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眼淚從吉賽萊的眼角湧出,流了下來。「阿爾賓先生,」她有氣無力地喊道。 郵差的嘴角蠕動著,眼睛閉上了。 「別讓我死掉,」吉賽萊哀求著。 杜戈發現,她的聲音和平時大不一樣了,講究起節奏,很不自然,選詞用字也很正式,好像在做戲。他看看吉賽萊,看看郵差,最後把目光又投向吉賽萊。 郵差的頭向右邊歪過去。 吉賽萊的頭也歪向右邊。 杜戈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知該怎麼辦。 「你是惟一能救我出火海的人,」吉賽萊的聲音弱了下去。 杜戈板起了面孔,「惟一能救你出火海的人?」 惟一。 其實她已經死了,甚至在杜戈進門前就死了。他仔細看著她的臉,看到的是發渾的淚珠在面頰上留下來的痕跡。她也許是今天死的,也許是昨天,也許是前天,但郵差知道他會找到這兒來,而且不會眼睜睜地看她死去,所以就把她留下做誘餌。郵差把她當作木偶,控制她臉上那有限的表情,利用她的聲音說出他自己要說的話,用尚存的力量支配這具屍體。 「幹得不錯,」杜戈冷冷地說。 郵差睜開眼盯著他。他們四目相交,但這次杜戈可沒有退卻,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郵差也是如此,但卻顯得有些心虛。他失敗了,他知道自己失敗了,也知道杜戈完全清楚這一點。 「你完蛋了,」杜戈說道。 郵差嘴裡噓噓有聲。在他們身後吉賽萊的屍體轟然倒在了地上,地上的信紙、信封,還有賬單飛了起來。杜戈以為這些東西說不定會朝他飛來,打在他的臉上,但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都打著旋無力地飄到半空。 「都結束了,」杜戈說道。 門一下子打開了,邁克、特倫頓還有其他那幾個警員沖了進來。邁克看到旋轉的郵件,看到吉賽萊的屍體,不禁失聲喊道,「天哪!」 特倫頓的左輪手槍立即對準郵差,子彈出膛了,射中了他,並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郵差哈哈笑起來,這個嘎嘎的失笑本應令人毛骨悚然,但這次卻沒有。 杜戈突然想起自己手裡還握著一支槍。 郵差在半空抓住一個信封,雞爪子一樣的手向前伸著,東倒西歪地朝特倫頓走了過去。「這是你的,」他臉上帶著笑意,聲音嘶啞地說道。 特倫頓厭惡地搖搖頭。 郵差臉上的笑意退去了。 「咱們走吧,」杜戈說道,他的聲音很平靜,充滿了自信。「過兩天咱們再來。」他說著把手槍還給了邁克。 邁克望望杜戈,望望郵差,然後把東西收拾好。他一言不發地點點頭,示意大家離開這裡。「別走!」郵差聲嘶力竭地喊道。 這些人理也不理他,邁過地上的碎玻璃,走出了郵電局。 第55章 徹底解脫 杜戈醒了,頭腦異常清醒,剛才做的什麼夢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起初他以為是什麼聲音驚醒了他的美夢——電話聲、敲門聲一一但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那蟋蟀的鳴叫一刻不停。他看了一眼鐘錶,藍色的指針在黑暗中閃爍著。3點鐘。「靈魂的黑暗時刻」,他記得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個說法,淩晨3點鐘是人離死亡最接近的時刻,身體的一切器官都處在最低潮。 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刻醒過來?還這樣清醒,這樣機敏? 外面的蟋蟀停止了鳴叫,這時他聽到了低低的震動聲,是什麼聲音他一時說不清楚。那聲音近了,比剛才大了,聽出來了那是汽車的引擎聲。 是郵差的車發出的聲音。 這不可能。昨天郵差虛弱得動也動不了,站也站不起來,不可能開車。即使後來他送出去了幾封信,也不會恢復得這麼快。 但毫無疑問這是汽車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他聽到輪胎輾在砂土路上發出的吱吱聲,聽到了停在車道上時的低鳴。 這聲音已經不會使他膽戰心驚了,但他還是在仔細地聽著。 這時,他已不像剛才那樣清醒了,他要坐起來,走進客廳趴在窗戶上看個究竟,但也許是腦子太累了,也許是沒有氣力,總之手腳不聽使喚,只能呆在床上聽著那個聲音。 汽車那低沉的聲音實際上起到的是催眠的作用,那始終如一的低鳴把他帶回夢鄉,想頂住也做不到。雙眼閉上了,夢境裡那個聲音還在耳邊口蕩。 再次醒來時,他意識到郵差已經走了。雖然沒有親耳聽到郵差離開的聲音,也沒有親眼看到郵差是怎麼走的,但他有一種感覺,感覺到了空氣中的變化,到底是怎麼回事?讓他講他也講不清楚。壓抑感沒有了,每天早晨醒來時就襲上心頭的恐懼已經蕩然無存了。 他拿起話筒給邁克掛了個電話。邁克不在家,又打到警察局,電話就是邁克接的。「威利斯警察局,我是邁克·特倫頓警官。」 「是邁克嗎?我是杜戈。」 「他走了。」 杜戈好一會兒沒說話,他閉上雙眼,現在真是徹底解脫了,在邁克這兒得到了證實,他走了。「我就知道他會有這一天。」 「今天早晨我開車去檢查,他那輛車不在郵局的停車場裡,我和賈菲還有特加登進去察看,裡面什麼也沒有,但說不定他還會回來……」 「回不來了,」杜戈說道。 「我們不……」 「他回不來了。」 「也許你是對的,」邁克緩緩地說道。「今天早晨我們收到一份報告,說在通向維達的路上出了一起車禍,詳情不清,只知道車和司機被撞得一塌糊塗,已經無法辨認了,說不定司機就是郵差。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我們很快就能搞清,就是找不到牙齒紀錄,檢查檢查車子,搞清型號和牌子就能找到切人點。用不了幾天就水落石出了。」 「這無所謂,」杜戈說道。 「無所謂?你好像不太關心似的。」 「他走了,你感覺不到嗎?我不知道是我們把他攆跑了,還是他在這兒幹完他要幹的事,還是死了,總之他走了,他不在了,不會再來了。」 「但願像你說的這樣。」 「就是這麼回事。」 「你等一下。」電話那頭邁克用手捂住話筒在和什麼人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對著話筒說道。 「你還在嗎?」 「還在呢。」 「剛才賈菲給了我一個條子,上面說郵政監察來電話了,星期四前後要到這兒來。」 杜戈笑了,「有點兒晚了吧,是不是?」 邁克也格格笑了起來。「是有點兒晚了。」 兩人沉默了,一個多月來杜戈第一次感到他和邁克之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好了,你忙你的吧,以後我去找你好好談談。」 「行啊。」 「就到這兒吧,邁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