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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第40章 暗夜襲擊

  葬禮時間很短,來的人也很少。在威利斯鎮,霍比·比徹姆表現最好的時候也不招人喜歡,而郵差對他的中傷誹謗大獲成功,他的人緣本來就不怎麼樣,這下更是一落千丈。杜戈站在墓穴前心裡在想,即便沒有發生這起兇殺案,會不會有很多人來為他送葬。郵差實施的精神折磨似乎已經使人們精力耗盡,不願交往,動輒發火而且互不信任。他懷疑如果今天是鮑勃·朗達的葬禮,會不會有一個月以前那麼大的規模。

  對一個人的評判就看有多少人來參加他的葬禮,葬禮規模有多大,這倒是一種很奇特的方法。但很多人在計算他人價值的時候,看的就是他有多少社會關係。在威利斯這樣的小鎮尤其如此。一個人可能很有錢,很有名氣,事業很成功,但如果他生活在威利斯而且沒結婚,到了星期五晚上,沒有和朋友或家人一塊出去,那麼他肯定被認為有問題。

  霍比的問題一直就不少,他自己也不止一次承認過。他喜歡說這樣的話:交朋友不是我的主要目標。杜戈發現雖然自己的眼睛濕潤了,但還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霍比生前一向是個吵吵嚷嚷、不受束縛、獨往獨來的人物。他就是他,要是有人不喜歡,那完全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他是個有很多相識的人,一個極為出色的教師。杜戈覺得如果霍比教過的以及那些得到過他的幫助和安慰做了他朋友的學生還都生活在鎮上的話,今天這個墓地就會人滿為患了。

  杜戈抬眼朝特麗絲望去。特麗絲和霍比之間從未產生過愛慕之情,但此刻她卻哭了起來,看到棺木放入墓穴,看到聚攏的送葬人,看到刻好的墓碑,淚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的淚水使杜戈意識到自己的朋友已經真的離開了他。

  杜戈揚起臉看著天空,淚水順著面頰滾落下來。他儘量去想一些別的事情,同死亡沒有關聯的事情,這樣就不至於哭出聲來。

  比利對此真是耿耿於懷。杜戈和特麗絲讓他坐下同他討論過,由他來決定是不是參加葬禮。因為他自己覺得有責任送葬,如果不去就有可能使別人認為他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但特麗絲對他說,作為父母他們不希望他去,沒人要求他去,而且無論霍比在什麼地方,他都會理解這點的,這樣一來比利就決定呆在家裡。這次,沒人來家裡看著他,杜戈和特麗絲心裡很掛念,比利保證把門窗關嚴關死,他們不回來就不下樓。杜戈說他可以在樓下看電視或到廚房給自己弄點兒吃的,但比利信誓旦旦地說,他們不回來他決不下樓,這態度反而讓他倆很吃驚。

  上午葬禮開始時天陰了。現在馬上就進入雨季了,從現在到秋天,天氣的特點就是兩極分化,不是酷熱難耐就是冷雨襲人。杜戈在棺木前說了幾句,其他幾位老師也說了幾句,然後牧師就開始致頌詞開始獻祭儀式。這些還沒完,雨點就落了下來,等葬禮結束時,已經是暴雨傾盆了。來的人中沒有一個帶著雨傘,便都朝自己的車子奔去。

  杜戈的車子停在了霍比家的場子裡,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

  他們倆是最後離開墓地的,儘管大雨瓢潑,但他們還是緩緩地穿行在墓碑之間。他們看到史蒂文斯的林肯車從停車場開了出來,跟在別的車子後面上了路。

  霍比的父母沒有來,可邁克說他們通知了。杜戈覺得奇怪,會不會是因為郵件出了什麼問題沒有及時接到通知呢?他們極有可能收到了喪事負責人的來信,說因為和別的葬禮在時間上發生衝突,霍比的葬禮要推遲一天。那他們明天才會來,到了威利斯就會發現一切已經結束了,兒子已人上,儀式結束了。

  「是那個東西殺了他,」杜戈大聲說道。「肯定是這麼回事。」

  「我知道,」特麗絲握住他的手說道。

  他們向前走著,好一會兒杜戈什麼也沒說。他的鞋在陷在泥裡,走起路來非常吃力。「咱們離開這兒吧,離開這個鬼地方,」他望著妻子說道。

  「是永遠呢還是臨時出去度假?」

  「都是。」

  「我不明白,」特麗絲緩緩地說道。「放下這裡的人不管那是不對的。」

  「放下誰不管了?」

  「所有的人,我們的朋友。」

  「你指的是那幾個死了的,那幾個神經不正常的,還是那幾個失蹤了的?」

  特麗絲轉過身對著他,「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我只是想離開這裡,重新開始我們的生活。我們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呢。」

  「那誰來管他?」

  「我們在這兒又有誰管他了?」杜戈用手梳理著被雨水澆濕的頭髮。「我們在這兒同他打了個平手,什麼也沒幹成。如果我們走了,可能就會萬事大吉了。」

  「那誰在這兒跟他鬥呢?」

  雨水在他們之間形成一道幕簾,他們隔著這道幕簾對視著。杜戈又朝山下的郵局望去,他看到那裡頗有嘲弄味道地降了半旗。

  「我們不能走,」特麗絲輕聲說道。「這兒有我們的責任。」

  而小了,突然停了,好像天上的水龍頭被關上了,但雨水還在從杜戈的額頭往下淌,他在痛哭。特麗絲伸出手,試探地摸摸他的面頰、額頭和下巴。她向前走了一步,雙臂攏住他的後背,把他拉進自己的懷裡,他們就這樣站了好長一段時間。

  晚飯他們吃的是油煎玉米薄餅和雞肉。這本來是他們都愛吃的東西,特麗絲為這頓晚飯準備了差不多一下午,可在飯桌上好像誰都沒有胃口,都是一言不發地夾著菜,各想各的心事。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電又停了,特麗絲拿起桌子上的火柴把蠟燭點著了。因為近來電時有時停,所以她在每個房間裡都放了蠟燭和手電。這簡直快成了她的第二天性了。如果這種折磨能夠教會他們什麼的話,那就是自力更生,還教會他們認清這一點,生活中有許多東西,原來認為少了就活不下去,實際上他們並不需要。她不知道別人,不知道鎮裡的那些老人是怎麼過的。起碼他們是領先了一步,她早就自己做飯吃了,而且從電視和廣播裡學到很多生活竅門,但威利斯鎮上的其他居民很難進行這樣的調整。

  經常斷電原因很明顯:郵差想摧毀他們的抵抗,想讓他們知道什麼也靠不住,什麼也不安全。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撕掉文明的保護層,讓人們赤身裸體束手無策,他特別喜歡做這種事。他是如何使全鎮一片黑暗,又如何切斷煤氣、水和電話的,到現在仍然是個謎。她和杜戈找到那些部門,跟他們談,一直說到他們無話可說為止。但卻沒有得到明確的回答,只是說要處理要罰款,還有什麼工作紀律責任心之類的。

  郵件還把賬單票證之類的東西弄得一塌糊塗。

  據鎮上水電處的一位代表說,因為鳳凰城總部要切斷水源電源,所以他們也無法保證供應了。總部說他們是按配額供水供電的,但威利斯鎮卻沒有如數繳費。

  這位代表向他們保證問題很快會解決,水電供應馬上會恢復。

  那位杜戈找過的電話公司經理答覆得更不確定,什麼保證也沒給。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們這些住在城外平時的生活條件很原始的人,適應這種變化困難不太大。他們有水井,有化糞池還有發電機,生活還算正常,可別的人就得吃涼的,洗冷水澡,點蠟燭照亮。

  「但願不會一晚上都是這樣,」特麗絲說道。

  杜戈吃了一口東西,「可能還真是這樣。」

  比利的叉子呢當一聲掉在盤子上。他幾乎什麼也沒吃,只是把雞肉餅切成塊再弄碎,捏在手裡玩兒。

  特麗絲望著他說,「把東西吃完。」

  「我不想……」

  就在這時,「鳴」的一聲,一塊石頭從前面的窗戶飛了進來,玻璃被砸了個粉碎。接著又聽見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外面的牆上。

  「混蛋!」外面有人叫駡著,聽聲音這人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也不是十來歲的少年,是個大人。

  杜戈把椅子向後一推,站起身踉踉蹌蹌地朝前門跑去,椅子也被碰翻在地。

  「別,別……」特麗絲嚇得臉色發白,驚慌地叫著。

  比利也嚇得夠嗆,就是杜戈也覺得心臟在胸膛裡亂跳,可他還是跑到了門口。

  又是一塊石頭。

  「混蛋!」

  再下來就聽到一輛小貨運車的輪子與沙石路面上的砂礫摩擦的聲音,車子開走了。

  杜戈拉開門跑進門廊,他看到樹林間一輛卡車的尾燈閃著光,車道上揚起的塵土還沒有散去。他低頭一看,腳下有好幾塊石頭,差不多都有壘球大小。雖然只有一塊打中了窗戶,但那兩一塊用力很大,在前面的木質A型建築上留下了邊緣不整的小洞。什麼人能把車開得這麼近,扔這麼大的石頭?他們剛才在裡面竟然沒聽到。

  從路那邊的那片樹林中傳來車上有人歡呼的聲音,這勝利的呼喊隨著汽車遠去也越來越遠了。

  「怎麼了?」特麗絲站在門口抓著比利的肩頭,渾身哆嗦著。

  「不知道。」

  「這是為什麼呀?」

  「為什麼納爾遜一家認定是我們殺了他們的狗?為什麼托德覺得是我在迫害他?」杜戈看著比利。「你也不知道是誰幹的,是不是?」

  比利搖搖頭,仍然是一副驚恐萬狀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好了,進去吧。」杜戈說著便護著特麗絲和比利走進屋裡,然後把門關上鎖好。明天他得找人換窗戶。他檢查了一下前面的臥室,落在長短沙發上的玻璃碎片在燭光下閃閃發光。他們得把家具重新佈置一下了,以防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他可不想讓特麗絲或比利挨石頭砸或被玻璃割傷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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