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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我很懷念他,」霍華德毫不掩飾地說道。「我懷念鮑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連珠炮似地說道,「一到星期六我就不知道幹什麼好了,有事也不知道找誰去商量,也不知給誰出主意,和誰出去走走……媽的!」

  說到這兒,他嗚嗚地哭了起來。

  吃完飯,他們來到門廊。外面暖暖的,空氣有些潮濕,像是要下雨。蝙蝠在街燈下飛來飛去。

  「我們小時候,喜歡到外面提蝙蝠。」杜戈有話沒話地說著,「我們弄個樹葉什麼的拴在繩子上,然後朝街燈拋過去,蝙蝠以為是小蟲就撲過去。抓是從來沒抓住,可有幾次差點兒就抓住了,」說道著他格格笑起來。「真不知道要是抓住了我們還會幹什麼。」

  「人小的時候就會於傻事,」霍華德說。「我們那時候用打石子的槍打貓。不光打野貓,是貓就打。」他把手裡的啤酒喝完了接著又說道,「想起那時竟那麼殘忍心裡很不是滋味。」好一會兒工夫他們誰也沒說話,話已經說得不少了,說得也太累了,誰也沒心思再說什麼了。閃電在東方天際掠過,把翻滾的烏雲清晰地勾勒出來。像夏季常見的暴風雨一樣,這場雨可能也是夜裡下,白天停,弄得白天潮濕悶熱,這倒是給裝有空調設備的影院劇場製造了商機,還把人們趕到湖泊溪流中。他們抬頭望著天空,沒有月亮,儘管暴風雨越來越近,但他們頭上的這片天仍然是天文學家夢寐以求的繁星點點。

  杜戈身子往前探了探,身下的椅子便咯吱咯吱作響。「這會兒那個約翰·史密斯在哪兒呢?」這個名字聽起來顯得很滑稽。「他在你的住所裡嗎?」

  「不知道。」啤酒喝多了,他的話也多了。「這個時候他經常不在。他晚上出去,去哪兒,去幹什麼,我都不知道,有幾次我覺得他不會回來了。」他說著搖了搖頭,黑暗中誰也沒看見他的這個動作。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近來我老睡不著覺。真累,可就是睡不著。」

  「能理解,」特麗絲說道。

  「有時我就起來到周圍走走,就是找點兒事於。那天晚上,我去廚房找橘子水,走過他的房間時,我發現他的門沒關。我探頭看了看,被子鋪著,人卻不在。當時是淩晨兩三點鐘。」

  「說不定他有個女朋友,」特麗絲提醒道。

  「很可能。」霍華德含含糊糊地說。

  「你見過他睡覺嗎?」杜戈問道。

  「怎麼這麼問呢?」特麗絲皺起眉頭。

  「沒有,」霍華德一字一頓地說。「想想,我怎麼會呢?」

  「沒見過他的被子疊起過?」

  霍華德搖搖頭,「可他星期天的確在房間裡呆著,門也不開。他在裡面呆著就好像冬眠一樣。我覺得他在睡覺。」

  「整天都這樣?」

  霍華德聳聳肩。「不知道。可能不至於,可能他在於別的。星期一早晨他總顯得很勞累。」杜戈覺得身上發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個沒完,不知道自己要想搞清什麼,這位郵差的身上的確有什麼在困擾著他,是什麼卻說不清。「聽到很多對他的批評嗎?」

  「什麼也沒有。」

  杜戈頗為失望,他希望能聽到人們對這個新郵差越來越多的抱怨,聽到人們因為仍然懷念朗達並發現新郵差的怪癖而對他議論紛紛。

  霍華德接著說,「事實上,人們對他做的工作非常高興。我從沒見過郵局像現在這樣忙過,我也搞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寄信的多了,郵票也賣得多了,人們好像比以前更滿意了。」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裡出現了幾分苦澀的味道。「跟你說吧,我不是說三道四,但我總覺得這對鮑勃不利。我的意思是,誰也沒有說過他的壞話,相反都是好話,除了讚揚以外,我真是什麼也沒聽到過。可從工作上看,人們對約翰更滿意。」他停了一會兒,又開口說,「鮑勃確實是個出色的郵差,是我認識的最好的人,一塊幹活兒最合作的人。可我不能不覺得人們快忘掉他了,」他說這話時聲音不高,但很有把握。

  杜戈和特麗絲一言不發。

  霍華德站起身,走到欄杆旁,朝樹林一帶望去。「約翰是個不錯的員工,為人禮貌,工作努力。活兒幹得不錯。」他的聲音不高,杜戈和特麗絲幾乎聽不到。「可我不喜歡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天啊,我不喜歡他,一點兒也不喜歡。」

  霍華德是10點之後走的。杜戈說開車送他回去,可他說自己沒醉,用不著。的確,他走直線沒問題,說話也清楚,但在臨走前,特麗絲還是給他弄了一杯咖啡。杜戈和特麗絲站在門廊看著他打開車燈,尾燈的紅光在樹林間消失。

  這天晚上杜戈問過局長郵件的事情,說他懷疑新來的郵差把信弄丟了,但霍華德卻說這很正常,還說郵件像潮水一樣有漲有落,從不會始終如一。杜戈說過去在這兒比較穩定,可現在賬單也不來了,垃圾郵件也沒有了。霍華德認為這是巧合,杜戈不相信這個說法,但也沒有強迫霍華德非接受他的看法不可,何況他拿不出什麼證據能證明自己是對的。他決定不再等賬單從郵局寄來,自己按正常情況下的開支把一個月的應付款開成支票,明天送出去。

  兩人把前門鎖好,走進屋裡,碗碟就先堆著吧,明天再說。樓上傳來比利的鼾聲,聲音雖說沒有什麼節奏,但音量還不小,挺低沉,像個老頭子。這孩子經常打呼嚕,就像木材廠拉鋸的聲音,杜戈聽著聽著笑了。特麗絲把廚房燈關了,兩人走過門廳朝臥室走去。

  「你不覺得比利近來不愛說話了嗎?」特麗絲問。

  「和以前一樣啊。」

  「好像心裡有什麼事情,有點兒……我也說不清……心煩意亂。比如今天吧,他從萊恩家裡回來,我問他幹什麼了,他就是搖搖頭,什麼話也不對我說,然後就坐在那裡看電視,一直看到6點多我們讓他上樓。」

  杜戈笑起來。「還有什麼新鮮的?」

  「我可不是開玩笑。你能不能問問他有什麼事?畢竟你是他父親。」

  「行,明天我和他談談。不知道你想讓我跟他談什麼?」

  「就看看他碰到了什麼麻煩,是怎麼回事兒。我可能是想得太多了,查一查總沒壞處吧。他馬上就不是孩子了,明白吧?」

  杜戈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他不想談下去。「行,我跟他談談。」

  「謝謝了。」

  他們走進臥室,裡面很黑。但誰也沒有開燈。「比利睡著了,」杜戈說道。

  特麗絲什麼也沒說。

  「睡得很香。」杜戈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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