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夢魘 | 上頁 下頁
五〇


  羅伯特看了看調查官員,比以前更加討厭他了。但是,他知道,羅西特握有所有的底牌,只有他願意跟他玩,他羅伯特才能玩得轉。

  羅伯特伸出手去把那張紙拿了過來。

  「明天中午我需要所有這些東西。如果你忘記或者找不到什麼,你可以給我傳真過去。」羅西特示意其他人,「我們去看看現場吧。」

  裡奇在自己的座位上極不舒服地調整了一下。他儘量告訴自己這是由於自己上學時候留下來的印象,他一直就害怕走進校長的辦公室。但是,他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

  是由於別的原因。

  他看著辦公桌對面的普勒校長,他年齡稍長一些,看上去很傷心,臉上的表情也很悲哀,但是,從他的眼睛和體態語上,看不出任何悲傷痛心的跡象。裡奇這些年來和很多人談過話,他已經培養起了一種很強的第六感覺,他可以通過觀察一個人的舉止動作、坐立姿勢以及面部表情與嘴裡所說的話的協調性看得出來這個人是否有所保留或者純粹在說謊。

  他知道普勒校長對於兩個小青年的死一點兒也不難過。

  「真是個悲劇,」校長說著,充滿同情地搖了搖頭。「這麼年輕的人失去生命,總是一件悲劇性的事情。」

  裡奇像履行職責似的寫下這句話。

  「阿倫和雪麗都是模範學生,都是學生會裡不可缺少的成員,人們會十分想念他們的。我們的年鑒策劃吉弗爾先生告訴我,新的年鑒將會獻給這兩個傑出的學生。」

  裡奇合上了他的筆記本。通常,他會在這裡呆得時間長一些,多問幾個問題,以免頭版上有什麼需要填補空白的地方。但是現在,他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辦公室。校長使他覺得很不舒服,辦公室裡的空氣也很悶,他覺得透不過氣來。校長不停地打量著他,端詳著他,他覺得很不自在。

  他站了起來,職業性地笑了笑。「謝謝你,普勒校長,我想就到這裡吧。如果我還有什麼問題,會給你打電話的。」

  校長笑了笑,「請打電話吧。」他站了起來,把手舉了過來,裡奇握了握他的手。他向門口走去,就要到門口的時候,校長清了清嗓子說,「卡特先生?」

  裡奇轉過身來。

  「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別的事情嗎?不用記錄?」

  「當然可以。」

  「阿倫和雪麗?他們這是活該。」

  裡奇看著校長,他的眼睛和臉上的表情、以及他所說的話和體態語之間完全協調了起來,沒有了任何矛盾的地方。裡奇感覺自己的汗毛直豎。

  「他們發生了婚前性行為,為他們的罪孽而受到了懲罰。」

  裡奇把筆放進了口袋裡,他儘量輕描淡寫地說:「我認為他們不是因為在河水裡浸泡了一下或在後座上依偎了一會兒就被殺害了。」

  「上帝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任何道德上的過失。」

  裡奇淡然地笑了笑。「我不得不說我們倆在這個問題上有不同的看法,普勒先生。不過,還是很感謝你的時間。」他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你妻子一定不會這麼簡單地放過這個問題的。」

  「我妻子?」他又轉過身來面對著校長。

  「你妻子是上帝耶穌的忠實僕人,我見過她在教堂……」

  「別跟我談論我自己的妻子。」

  「她正在準備著耶穌的第二次復活。你也應該做好準備了。」

  裡奇沒有說再見就離開了校長的辦公室,在安全地離開行政樓之前他沒有回頭再看一眼。來到外面的時候,裡奇意識到自己一直憋著一口氣,便趕緊大口地呼吸了幾口。透過校長辦公室半黑暗的窗戶,他看見有兩個人影在看著他,校長和他的秘書。

  這裡究竟是在搞什麼名堂?

  他走到了他的小貨車邊,上車便開走了。他沒有回頭去看。

  蘇透過咖啡屋的窗戶看著外面,看見的不是外面的公路和沙漠,而是她和她的朋友們的臉,在漆黑的夜晚酷似一些透明的幽靈。

  雪莉、珍甯和羅珊娜在談論音樂和男孩子,不過,蘇沒有真正注意她們的談話。她在考慮奶奶說過的話,考慮那些死亡事件,考慮喝人血的死鬼。竟然會想到這個城鎮裡出現了吸血鬼,這太荒唐,她本來是應該一笑置之的,但是,她又沒有辦法使自己不相信這件事情。

  她想到了阿倫和雪麗,想到了裡奇拍攝下他們屍體的照片。

  黑暗中外面的什麼地方,有一個東西在動,一個魔鬼,一個喝血的死鬼。這太奇怪了,但是,這是真的,她知道,她能感覺到這一切。奶奶是對的,那天晚上在學校裡她就感覺到過這個怪物。雖然她想否認它的存在,但是,這是不可能的。雖然,她不清楚它是在城裡遊蕩,躲藏在陰影中找尋著受害對象,還是在沙漠裡某個地方潛藏著,但是,她知道它一定在黑夜裡附近的某個地方。今天晚上或明天晚上或後天晚上,它又會出來襲擊這裡的人們。

  她打了一個冷戰,把視線從窗戶上挪開,從面前的盤子裡拿起一根薯條,在塗抹成一堆的番茄醬裡蘸了一下。

  雪莉又在抱怨她的母親,明確地暗示,如果她要自己支付房費,必須與人合住。

  蘇觀察著咖啡屋的裡面。他們一起度過了很多這樣的週末,為了消磨時間,點一些飲料和薯條,嘰嘰喳喳地談論著其它桌子上的男男女女,不管是朋友還是對頭。不過,她頭一次注意到,除了一對老年夫婦和包廂裡的一些家庭以外,咖啡屋竟然空蕩蕩的。星期五晚上這裡從來沒有這麼空過。

  談話進人了一個間歇階段,雪莉一聲不響地吃著一根濕糊糊的薯條,其他人吮吸著各自的飲料。就這樣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大家都一言不發。蘇看了看珍甯,珍寧對著她笑了笑。蘇也留意到,只要她們走到一起,從來都是有永遠談不完的話題,從來都沒有過這種尷尬的場面。也許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大家過去共有的興趣愛好發生了變化,彼此間已經開始疏遠;或者她們之間太熟悉了。已經沒有什麼更多可談的內容了。

  蘇想,不管怎麼樣,都很令人難過。蘇發現自己正在用一種全新的眼光看待這些朋友,她懷疑如果自己現在是第一次遇見這些人,很難說自己會跟她們中間的任何人做朋友。

  珍寧終於打破了沉默。「這週末劇院有什麼節目?」

  羅珊娜聳了聳肩膀。「一個警匪片。」

  蘇強迫自己笑著說:「這就是上帝發明錄像的原因。」

  「算了吧,」雪莉說。「只有你喜歡看那些誰都沒有聽說過的即乏味又讓人看不懂的電影。」

  「比如說?」

  「《看得見風景的房間》?」

  「那並不難懂,而且一點都不乏味。」

  「也許對你來說不乏味。」

  羅珊娜笑著說:「不過,你喜歡那些裸體的男孩,是吧?」

  雪莉搖了搖頭。「兩秒鐘不能挽救一部電影。」

  「你真是沒有救了。」蘇回敬她說。

  談話又恢復了活力,剛才那種尷尬場面已經過去了。話題接著又說到最近新來的一些電影,蘇知道,即使是現在才遇到這三個人,她也會跟他們交朋友的。坐在這裡,她感到自己和她們更加親近了。她從珍寧看到雪莉,又看到羅珊娜,一方面她想告訴她們奶奶對她說過的話,告訴她們關於吸血鬼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很清楚那聽上去會是多麼愚蠢無知。要是一個星期以前她們中間有人突然對她說吸血鬼在城裡到處殺人,她也不會真的相信的。

  但是,她還是很想告訴她們。

  也許她會一個一個地分別告訴她們。

  必須採取行動來阻止這件事情繼續發生。

  她想到了奶奶所說的話,感到自己肩負的責任重大,頭腦非常沉重、緩慢。奶奶是對的,如果她知道這裡正在發生著什麼樣的事情,道德上,她有義務告訴每個人,告訴他們這裡發生的一切,以便他們保護自己。但是,她怎麼樣才能使他們相信她所說的話呢?人們已經在談論吸血鬼了,這個話題已經隱藏在人們的頭腦中了,但是,她怎麼說才能使大家都相信她呢?

  另外,她對自我保護防範吸血鬼的侵襲又瞭解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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