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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為什麼?」

  「為什麼?嗯,得到一些新的印象吧。畢業以後去加利福尼亞州走一圈。」

  「我不喜歡那裡。」

  「你怎麼知道?還沒有去過那兒呢。」

  「在電視上見過。」

  「要麼去紐約。」

  「紐約太難聞。汽車太多。」

  「你從電視上能聞見?」

  「旅行。你就知道旅行。上這兒。上那兒。我只喜歡這兒。」

  呆在家裡也好,只是他註定會在莫德媽媽的手心裡長成另一個萎靡不振的亨利。

  我和維維卡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麼這些孩子仍舊跟一個可惡的潑婦媽媽住在一起,她成天大吵大嚷,抱怨不停。與他們同年齡的孩子們對溫柔慈祥的父母表現出一種刻薄、對抗的情緒,為什麼他們卻如此依附于那樣一個媽媽?為什麼,我悲歎,為什麼我要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對索斯基一家進行精神分析上呢?

  星期二下午:給莫德寫了一封信。

  親愛的莫德:

  我寫信給您是因為把我的感情抒發到紙上較為容易些,而且免得造成誤解。

  過去幾天我們兩家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實在不值得發生。我完全認識到了那條路的一半屬￿您。但是我希望您能認識到,是我開闢出的這條路——用雙手和艱辛的勞動。您家的馬在路上的那一地段呆了差不多兩個星期,把我大部分的勞動毀掉了,還使得我們無法開車回家。

  坦率地說,您剛才還跟我們好好的,一分鐘後馬上就翻臉,我實在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我們對您和您的全家的感情是一貫的,這您是知道的。在過去的年份裡,我們曾是好鄰居,互相幫助,互相關心。最近的一系列事件看來把以前的一切美好的願望完全打破了。

  星期天下午,在我請求您把馬牽走而未得到答覆後,我小心翼翼地(同時冒著自已被傷害的危險)移開了您的馬。為此我付出了道路修理費、汽車修理費,還有一整天不間斷的吵鬧聲的攪擾。

  我認為我們友誼的價值遠遠超過一個擋泥板的價值,因此我願意忘掉那些往事,只要您想著我們的需要,保持那條路暢通無阻。

  正如您過去常說的,遠親不如近鄰。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

  請讓我們結束這一切,恢復到以往的狀態吧。

  尼爾

  星期二晚上:我駕車下山去見莫德時正碰上她剛下班回來。她和艾爾瑪從耀眼的達斯特車裡出來後我走上前去準備把信交給她。

  「那是什麼?」她疑惑地瞅著我說。

  「一封信。請讀一讀再想一想,然後給我打個電話。」

  「你沒有權利挪開我的馬。」

  「我傷著它們了嗎?有沒有?」

  莫德蹙起眉頭笑了一下,倭瓜似的艾爾瑪蠢蠢地咧了一下嘴。

  「我只是想——」

  「它們不是你的財產,而且——」

  「你以為我喜歡牽馬怎麼的?它們差一點踢死我!」我誇張地說。莫德笑了。她也許覺得這挺好玩的,也許正盼著我死哩。究竟是哪一種想法?反正都一樣。「我想讓你看一件東西。」我牽著她的一隻手說——她的另一隻手攥著我給他的信。她收到過的惟一郵件是一份工會通訊。「你看。」我指著那扭曲了的擋泥板說。

  「是誰幹的?」

  「喬治,他急不可耐地去豁開後邊的路,還搬開了上邊阻擋醉鬼的路障。」

  「你的話當真?」她極感興趣地查看著壓壞了的半邊汽車。

  星期二夜:「我該拿那孩子怎麼辦?」莫德在電話裡傾訴著,口氣十分友好。她的感情猶如以前,一切美好的願望重新拾起。「我真不知道有的時候他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他很無聊。」

  「我整天在工廠做工,回到家累得要死。他們改變了我的資格,把我調到低班幹活。工會一個子兒也不給。頭疼得很。背疼得要死。一站就是一整天。家裡的活兒除了我沒人幹。又辭掉了十個人。現在車間裡的年輕人——男孩子,簡直是一群鼻涕蟲。」

  一個小時之後我們成了極好的朋友。莫德跟我達成共識。我們一致認識到:他們照舊騎在我們的脖子上拉屎,繼續破壞我們的土地,製造噪音,毀壞財產。面對這一切,我們照舊當虔誠的信徒,打你的左屁股就把右屁股也伸過去讓他踢①。唉,至少一切總算結束了。唉。

  ①《聖經》主張當別人打你的左臉時就把右臉也伸過去讓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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