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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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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在回華盛頓的火車上,帕格和彼得斯同住在一間包房裡。火車一開行後,兩人全把濕衣服掛起來。帕格謝絕了這個陸軍軍官邀他喝威士忌。他感到不很樂意跟自己妻子眼下的情人一塊兒喝酒。西姆·安德森應陸軍上校之召,走進房來。等他們兩人開始談論時,帕格起身要離開。「你不用走,」彼得斯對帕格說。「這件事我要你也參加。」 帕格很快就推測出,陸軍方面對海軍處理鈾的一種方法迫不及待地突然很感興趣。他始終沒作聲。陸軍上校的身軀在這間小包房裡顯得很高大,他噴著雪茄煙,呷著威士忌,一面細問著安德森。火車加快了速度,車輪轟隆轟隆作響,雨點打在漆黑的車窗上,帕格開始覺得有點兒餓了。 「上校,我是在執行一項特別任務,直接奉派到實驗室去,」安德森對於問到這項計劃中海軍的指揮系統時,這麼回答。「你得去跟艾貝爾森博士談談。」 「我是要去找他。在這一大片混亂中,我只看到一條出路,」彼得斯把筆記簿放進胸前的一隻口袋去,說。「我們不得不建造二十座跟你們的工廠一模一樣的複製品。只是複製一下,把它們排列成一行。設計一座新的兩千根支柱的工廠,可能需要好多個月。」 「你們可以設計一下,以便取得更大的效力,上校。」 「是呀,為了下一場戰爭。可這項計劃是為這場戰爭製造一種武器。好吧,少校。很謝謝你。」 安德森離開以後,彼得斯問帕格:「你認識海軍的帕內爾將軍嗎?我在想,不知該怎樣著手,很快就能弄到海軍的熱擴散藍圖。」 「你該找的人是歐斯特·金。」 「金可能甚至還沒獲得有關鈾的情報資料。帕內爾是在軍事政策委員會裡的海軍人員。」 「我知道,可是這沒關係。找金去。」 「這件事你可以辦一辦嗎?」 「什麼?替陸軍去找金上將?我去找?」 聽到這種懷疑不信的腔調,彼得斯上校厚實的嘴張大了,露齒而笑。這是一個沒領略過多少傷心事的成熟男子,一個頭髮灰白、稚氣十足的男子的樸實、高興的笑容;它無疑很叫婦女們著迷。「你瞧,亨利,在鈾的這件事上,我不能通過各種渠道著手,我也不能寫信。通常,我總帶著這件事去參加軍事政策委員會的下一屆會議,但是我要馬上行動起來。困難是——這可不是我造成的——我們對海軍已經冷落了好多年。我們把艾貝爾森排斥在外。我們甚至在向他提供一批鈾六氟化物的問題上還變得很急躁,結果,基督在上,第一個為我們生產出這種材料的偏偏就是艾貝爾森。這件事我今兒才知道。真是愚蠢的政策。現在我們又需要海軍了。你認識金,是嗎?」 「我跟他很熟。」 「我感到你可以充當這件事的中人。」 「你瞧,上校,單是想晉見一下歐斯特·金,可能就需要好幾天。不過,我來告訴你該怎麼辦。你們放掉這批連接器——我是說,明兒就從聯邦車站打電話給賓夕法尼亞州的那家公司——我馬上就坐上一輛出租汽車,想法闖進去見見海軍作戰部長 。」 「帕格,只有那位陸軍將軍可以放棄這個優先權。」彼得斯的開朗露齒的笑容是謹慎小心、難以捉摸的。「我那樣會把腦袋斷送掉。」 「真的嗎?嗨,事先沒約好就闖進去找歐斯特·金,我也會把腦袋斷送掉。尤其是帶著陸軍方面的一項要求。」 彼得斯上校豎眉瞪眼地瞅著帕格,死勁兒擦著自己的嘴,接下去放聲大笑。「真見鬼,橡樹嶺的那些傢伙不是通過了你的連接器嗎?你工作進展順利。讓咱們來為這喝一杯吧。」 「我倒情願去吃飯。我肚子餓得要命。你來嗎?」 「你先走。」彼得斯很明顯地對這第二次拒絕不很高興。「我這就來。」 西姆·安德森站在餐車外面那長長一溜排隊的人中,默想著戰爭時期人們共同遇到的一個難題——是否在出發到一個遙遠的地方去為國效勞之前,就向情人求婚。他可以把梅德琳帶到新墨西哥州的那個方山那兒去,但是她會同意嗎?就算她同意,她在那樣一個地方會快活嗎?奧本海默曾經暗暗提到跟妻子所發生的麻煩。等梅德琳的父親來到那一行人中時,西姆抓住機會,在那輛擁擠的餐車上一張雙人坐的餐桌旁跟他一塊兒坐下。他們吃著微溫的西紅柿湯和油汪汪的炸豬排,火車搖搖晃晃、嘎拉嘎拉作響,淅淅瀝瀝的細雨一線線斜打在車窗上,這時候他把自己的問題告訴了帕格。帕格聽他把話一直講完,又隔了一會兒才說話。 「你們相愛嗎?」他最後問。 「是的,上校。」 「唔,既然相愛,又有什麼問題呢?青年海軍軍官習慣于生活在陌生的地方。」 「她上紐約去想打破一個青年海軍軍官的生活方式。」直到這時,西姆絕口沒提過休·克裡弗蘭。可是他的傷心的音調,他瞥著這位父親時的痛苦的眼神,使帕格心裡明白,梅德琳把一切全都說了,而他對一切也很費了一番力才接受下來。 「西姆,她已經回家來啦。」 「是的。到另一個大城市來,幹另一個電臺的工作。」 「你是要徵求我的意見嗎?」 「是呀,上校。」 「聽說過拿不定主意的人和美貌的娘兒們嗎?你試試運氣吧。我想她會跟你去,和你呆在一塊兒的。」這位父親伸出手來。「祝你幸運。」 「謝謝你,上校。」他們彼此緊握了一下手。 在休息車上,帕格心情歡暢地呷著一大杯白蘭地。幾年以來,梅德琳似乎一直是一個無法挽回的大災難,可是如今竟是這樣!他仔細回想著這些年來梅德琳的種種形象:迷人的小姑娘;在學校演戲時的仙女公主;使人心煩意亂的賣弄風情少女,胸部剛發育,兩眼亮閃閃發光,第一次去參加舞會時梳妝打扮還不夠老練;在紐約變成厚顏無恥的怪物。現在,可憐的梅德琳似乎可以有個歸宿了;經過一個很糟糕的開端之後,她至少有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帕格這時候心情很好,不想去跟哈裡森·彼得斯上校睡在一間包房裡度過這一夜,而把這種心情破壞了。他在火車和飛機上一向習慣於坐著睡,所以決計就在休息車上打盹兒。彼得斯沒來進晚餐。很可能他盡興地喝了幾杯威士忌後,已經在鋪上睡了。帕格給了酒櫃侍者十塊錢,買個清靜,接著就在輝煌的燈光下,在四周滿是喝酒人鬧哄哄的聲音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等他給人推醒時,車廂裡光線很暗,除了車輪飛快地隆隆作響外,四周一片寂靜。一個身穿睡衣的高大個兒在他眼前晃動。彼得斯說:「有個很舒服的鋪位給你鋪好啦。」 帕格渾身發僵,打了個呵欠,想不出一個通情達理的出路。他跟在彼得斯身後趔趔趄趄走回包房;由於有威士忌和陳雪茄的氣味,那兒並不比休息車上好,不過鋪有清爽床單的上鋪看上去倒很舒適。他很快地脫去衣服。 「要喝一杯再睡嗎?」彼得斯正從一隻幾乎空了的酒瓶裡把酒倒出來。 「不喝,謝謝。」 「帕格,你不想跟我一塊兒喝一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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