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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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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倫的腦子裡有一幅這次攻擊的清晰而完整的圖形,永恆不變的潛艇進攻的移動三角:那艘運輸艦在陽光中以二十海裡的時速行駛,「海鰻號」離運輸艦半英里,垂直於它的橫樑。它在水面下六十英尺以時速四海裡的速度不聲不響地接近目標。潛艇尾部的魚雷管已打開,海水進入管內,裡面的魚雷隨時能以四十五海裡的速度射向目標。這時只有發生故障,只有發生美國機件的嚴重故障,才有可能拯救日本人了。 「最後方位,發射。」 「升起潛望鏡!目標。方位〇〇三。放下潛望鏡!」 埃斯特把三枚魚雷並排發射出去。不到幾秒鐘,爆炸聲震撼了司令塔,沉重的令人震驚的爆炸巨響不斷傳到整個艦身上。頓時間,歡呼聲、喝采聲、叫嚷聲、大笑聲、口哨聲和叫喊聲響徹整條潛艇。在擁擠的指揮塔裡,水手們相互用拳猛擊,又跳又蹦。 副艇長大聲喊道:「艇長,兩枚準確命中。在船尾和中部。我看得見火焰。它在燃燒、冒煙,向左舷傾斜,船頭沒入水中。」 「浮出水面,炮手全部就位!」 穿過艙蓋揭開的空縫湧進來一陣清新的空氣,射進來一道陽光,滴下來的海水珠發出耀眼的光芒,柴油機發動時傳來一陣舒暢的咆哮聲。這一切使拜倫的心裡湧起陣陣歡樂的心潮。他順著梯子,身於像飄浮一樣,上升到駕駛台。 「天哪,真是難得一見的美景!」貝特曼站到他身邊說。 這是個景色如畫的日子:蔚藍的天空,幾片浮雲在高空飄蕩。耀眼的陽光下碧波蕩漾。赤道上空氣潮濕,悶熱非凡。在近處,冒著濃煙的運輸艦傾斜得很厲害,紅色的船底露出水面。刺耳的警報在悲號,大叫大嚷的人穿著救生衣正在爬過舷側,順著吊袋網爬下來。兩三英里以外,驅逐艦的前甲板還浮在水面上,一些幾乎絕望的隱隱約約的人影攀著不放。擁擠不堪的小船在附近海面上顛簸。 「讓我們繞過這傢伙,」埃斯特艦長說,一邊嚼著他的雪茄。「看看那些貨輪跑到哪裡去了。」 他的語調輕鬆愉快,但當他伸手把雪茄從口裡取出時,拜倫看見他的手在顫抖。這次巡邏旗開得勝,但從他的神色看來,卡塔爾·埃斯特遠沒感到滿足;繃緊的笑容,射出寒光的雙眼。三十七天來,這種渴望一戰的心情越來越急迫。魚雷的失靈更使他心急難熬。直到一刻鐘以前。他還怕第一次巡邏會吃個鴨蛋。現在可不怕了。 他們繞過了船尾,駛過了豎出水面的巨大的黃銅螺旋槳時,一個亂騰騰的景象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運輸艦正在這一邊吐出它載運的兵員。在有篷的汽艇裡,在敞篷的登陸艇和摩托快艇上,在寬闊的灰色木筏上都密密麻麻地擠滿了數以千計的日本兵。還有好幾百個日本兵在甲板上擠來擠去,紛紛沿著吊貨網和繩梯逃下來。「像熱盤子上的螞蟻爭相逃命一樣。」埃斯特愉快地說。浮動在海面上的穿上木棉救生衣的士兵形成灰色一片。 「老天爺,」貝特曼說,「這條船裝了多少人?」 埃斯待通過雙眼望遠鏡凝視著遠方的兩艘貨輪,心不在焉地答道:「這些日本佬就和牲口一樣被塞到船上。那兩條貨輪離我們多遠,彼特?」 貝特曼透過濕淋淋的照準儀看去。他的回答被一陣迸發的機槍掃射掩沒了。一艘擠滿士兵的有篷的汽艇裡噴出硝煙和火焰。 「真他媽的,」埃斯特笑著說,「它想在我們身上打個洞!它還真辦得到呢。」他合起雙掌湊在嘴邊大聲喊道,「二號炮,擊沉它!」 那門四十毫米炮馬上開火。汽艇上的日本兵開始躍入水中。船身的碎片向四面飛散,但它的機槍繼續射擊了幾秒鐘。接著那條寂然無聲、濃煙滾滾的小船就沉沒了。許多身穿綠軍服和救生衣的無生氣的屍體在附近漂浮。 埃斯特轉身對著貝特曼:「現在距離是多少?」 「七千,艇長。」 「好。我們繞過去,命令炮組裝上炮彈,還得給這條運輸艦拍幾張照片。」埃斯特看一下手錶,又看一下太陽。「我們在黃昏前趕上那兩隻猴子,這不困難。現在讓我們打沉這些小船和木筏,把漂浮在海面上的傢伙全送回他們可尊敬的老祖宗那裡去。」 與其說拜倫感到驚奇,不如說他感到厭惡,但副艦長的行動確實使他感到意外。當埃斯特正要把駕駛臺上的話筒舉到嘴邊時,貝特曼用手強有力地按住埃斯特的前臂。「艇長,別這樣。」說話的聲音很低。站在埃斯特肘邊的拜倫幾乎聽不清他說的話。 「為什麼?」埃斯特同樣低聲地問。 「這簡直是屠殺。」 「我們來這兒幹什麼的?他們是戰鬥人員。如果他們獲救,一個星期後他們會在新幾內亞打我們的人。」 「這和射殺俘虜一樣。」 「得啦,彼特。巴丹島上的我們的人又怎麼樣了?那些至今還在『亞利桑那號』裡邊的人又怎麼樣了?」埃斯特擺脫了貝特曼的手。他的聲音在甲板上迴響:「炮手們注意。所有這些船隻、汽艇、木筏都是合法的戰爭目標,水裡的人也是。如果我們不殺死他們,他們會活下來殺美國人。自由射擊!」 瞬息間「海鰻號」上每一支炮管都噴出黃色的火焰和白色的硝煙。 「慢速前進,」埃斯特通過話筒向下面喊道,「炮組裝滿炮彈。」他轉向拜倫。「把軍需官喚來,讓我們在那只小驅逐艦沒沉沒之前給它拍幾張照,還有這個大傢伙也拍幾張。」 「是,是,先生。」拜倫用電話把命令傳達下去。 日本人瘋狂地從小船和木筏上跳到水裡。四英寸口徑的大炮對那些小船逐只瞄準擊沉。在這種短距離射擊下,一條條小船都被打得粉碎。不多久。木筏和汽艇上都空無一人。士兵全都落入水中,其中一些正在脫掉救生衣,以便潛入深水。機槍子彈在水面上濺起一行行白色浪花。拜倫看見一顆顆頭顱像墜地的西瓜一樣迸裂,血漿湧出。 「艇長,」貝特曼說,「我要下去。」 「好吧,彼特。」埃斯特又在燃點一支雪茄,「去吧。」 運輸艦翹起尾巴沉入水中時,數不清的死掉的日本人在「海鰻號」周圍血紅的海面上漂浮。還有幾個在游來遊去,像被鯊魚追逐的海豚一樣。 「好吧,我想這就可以了,」卡塔爾·埃斯特說,「時間過得快,拜倫。我們還是去趕那些貨輪吧。解除炮手的值勤任務。執行巡航輪值。全速前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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