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戰爭新娘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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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湯姆結婚問題上曾極力反對過的母親,在我們結婚後卻不知從何時起,又經常出進我們的公寓了。畢竟是母親,對女兒總是有著特殊感情的,因此時什麼事情都不敢放手。也許這和我離開了阿佐穀娘家之後,挽回了左鄰右舍對她的看法有關吧?這也可能促使了母女間的妥協。我是歡迎母親來的,每次同娘家我都把從美軍商店弄來的食品,給她拿回一大堆作為禮物。母親和妹妹如果把它們賣掉,足夠維持生活的了。母親會體會女兒的一片孝心的吧?結婚前她是那樣反對,婚後卻經常誇獎起湯姆來了。 「您的話,前後居然差距這麼大!」 我在挖苦媽媽,她卻認真他說道: 「憶是這般抬舉你,做母親的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想想看!即使嫁給日本人,恐怕也過不上這麼好的生活,更何況又那樣地愛你,這是多麼難得的呀?」 其實,其他美國人何嘗不是這樣?湯姆是生長在婦女地位較高的國家,結婚後比婚前對我的關心和伺候更為殷切,這也是事實。他回到家中幫助做飯,吃完飯刷碗,幾乎從不讓我做零雜活兒。工作之余總是陪我一同出去,看電影參加舞會也總是握著我的手。寸步不離。母親每次來時。他總是親切接待,親自替她泡茶,不住地勸吃糕點。對老腦筋的母親誇獎得有些過火。並多次重複他說他和笑子的結合,使他永遠快樂、幸福。 母親臨走時,他總是說: 「媽媽,您看!」 他每次都要送給她幾雙尼龍長襪。當然,白糖和罐頭也能賣個好價錢,這類東西是最受歡迎的搶手貨呢。媽媽高興得幾乎要發狂了,她十分感激地深深彎腰鞠著躬。 因為這個。母親時常到我們公寓來,我想和媽媽商量事。也用不著出門。 「午安!」 和往常一樣,母親一來便在門口處取下披肩。 「美國人的住室就是暖和,多好啊!像今天這麼大的風。日本人的家簡直冷得不能進去」 她一面廢話連篇一面坐在沙發上。實際上家裡除了電冰箱和洗衣機之外的東西,全部買的是日本貨,母親卻誤認為全都是美國貨呢。 「在美國家家都如此吧?可以坐上這樣舒服的椅子。真了不起呀!有了這些,誰還稀罕日本式的拉扇門、草墊子住室呀?日本家庭有時水龍頭都擰不出水來,哪像這兒,涼水熱水一擰就可以隨便使用,簡直是上了天堂啊!」 她按照慣例,總是見景生情地誇獎不已。母親每來一次。必然要在我們這兒洗一次澡。這樣可以區別于作為日本象徵的澡塘,更感到自己的高貴一等吧? 因為我已不再生活在日本人的環境裡,所以沒有母親那樣的實感。不過,母親的話我是能夠體會其中含義的。經她反復地強調,仿佛我結婚的目的就是為了追求這種享受似的。 「媽媽!」 我若無其事地提了出來。 「我像是有了孩子啦。」 只見母親那多皺紋的細手腕,僵直地在膝頭上抽搐著。臉部表情卻很鬆弛,兩眼失神地呆呆望著我。 「月經比預定日期晚來二十天,近來總是想吃辣的東西。這幾天吃飯離不開鹹鱈魚子和醃鹹菜呢,」 母親大吃一驚。相反,我倒平靜下來。我還要興致勃勃地把我身體的變化再講下去,母親卻立即擺動雙手制止住了我。接著她用枯燥的聲音說道: 「峰村先生那裡,有一千元就可以給做打胎手術的。這是我最近才聽來的,據說技術很高明。」 峰村醫院是專治內科和婦科的醫院,在阿佐谷母親住處的近鄰。我記得那裡的生意是很興隆的。 我一下子明白了母親的用意。我反問道: 「您的意見是打胎?是嗎,媽媽?」 「是的,和戰前不同,這會兒誰都可以很輕易就打掉了。」 「為什麼我非得墮胎不可呢?」 「可是,生下個黑孩子該怎樣去見人?笑子你……」 「混血兒竟是我的外孫,那笑子……」 與湯姆正相反,母親內心裡是早規定不要叫我打胎的。 我茫然不知所借。倒不是由於母親的態度,而是為母女竟的想到一起而驚奇。母親完全起到了我的喉舌作用。 「如果生下個象笑子一樣的孩子倒也罷了。可是不生又怎能判斷像誰呢?湯姆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不過生為黑人沒有法子。另外,該怎麼說好呢?據說在美國,黑孩子是很受白人的欺侮呢。生下後,即使湯姆帶回美國去養活,也很難說能不能得到幸福。要像過去墮胎犯罪就沒辦法了,如今用不著冒險。很簡單地便結束了。又何必勉強地生下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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